御史韩栋,官宦子弟出身,现为炎朝御史中丞,乃是五品上的高官。
不过跟他爹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其父韩硕,原为平州牧,和太上皇乃是至交好友。太上皇没造反前,是炎州牧守,炎州和平洲挨边,两家来往甚密。
梁朝时期,天下设为九道,共有九道一百八十州五百四十县,每一道设道巡一人。
道下大城为州,小城为县。
内陆的州设知府和参军两人,分管军政。而边境上的州,只有一名州牧守,统管军、政、财,不仅要治理百姓,还要防御外敌,乃至承担开疆拓土的责任。
一州的牧守,品级虽只有三品下或是四品上,权力可大得很,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前梁末期,皇帝昏庸,国库空虚,梁末帝用各种借口抄大臣的家,供他个人挥霍。
平洲韩家,就是那会遭了殃,被梁帝扣了个通敌的帽子,灭了满门,只韩栋一人恰好在炎州游玩,被刘家藏了起来,免于一死。
也正是韩家的遭遇,才让刘家有了危机感,察觉到梁帝要对他们家动手时,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刘治怂恿他爹造反,打了八年,刘家成了皇族。
刘治登基后,重用韩栋,让他进了御史台,还给了御史台查案的权力。在这之前,御史台只能风闻奏事,不能查案,也就是只能逼逼赖赖,没有实权。梁朝时期,敢说真话给皇帝告状的御史,被人当街打死的都有。自从御史台有了查案权,那些品级只有七八品的年轻御史们,出门走路都带着威风,没人敢惹。
现任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是位已经上了五道告老奏疏的老人家,什么事都不管,御史台全由韩栋这位御史中丞说了算。
按说,这位韩御史先被刘家救了一命,现在又享受着刘家的高官厚禄,管着御史台这么重要的部门,不说兢兢业业干苦力吧,也得监察一下百官,干点正事吧?
可韩栋不这么干,他手下的御史们,天天盯着各家的二代三代子弟,告状还只告小事,不说大事。
主打一个有权我就用,但我不得罪人的风格。
狗周卓到韩家时,韩栋刚醉醺醺的回到家。
韩夫人见他又是喝多了才回来,就说了他几句。
这下给韩栋惹的不开心了,把丫鬟赶出去,把洗脸的铜盆啊,手巾啊,架子啊,桌子上的铺盖啊,椅子上的垫子之类的摔了一地。
仔细一看,他摔的,都是些摔不坏的东西。
韩栋一边摔东西,还一边跟他夫人嚷嚷:“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压力这么大,我跟三五个好友喝点酒解解压怎么了?啊?你倒是说啊,我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喝酒了?”
韩夫人坐在软塌上,冷着脸看着他摔,一边看一边说:“你压力大?你压力大你就跑回来跟我撒邪火?你压力大,你有本事你去外面逞能啊!你压力大,你压力大谁给你的压力你找谁啊去!”
韩栋瞪着眼睛喊:“我找他?你懂个屁!我找得着我么?我多大胆子我找皇上撒邪火?你想跟我一块砍头啊?什么都不懂你这女人就是。”
韩夫人冷笑一声:“我懂个屁?你才懂个屁!你屁都不懂!去去去,滚滚滚,滚你爱妾身上撒欢去,别在这恶心我。”
“走就走!”韩栋转身就走,又被韩夫人喊住:“等等!”
韩栋立刻停步:“等什么等,你倒是说啊!”
韩夫人喝口凉茶,缓缓开口:“给你说一声,家里的两个庄子被我抵出去了,抵了三千两银子准备做生意。”
韩栋满脸不快:“就这点小事你跟我说什么?你男人我压力够大了,家里的事别拿来烦我行不?”
韩夫人的表情终于带上怒意了:“家里拢共拢就俩庄子,还被我抵押出去,你不操心就算了,就一点都不担心?你信不信我迟早把家里钱全赔干净,我活活饿死你算了我!还想娶儿媳,还想嫁闺女,我呸!娶个屁!到时候家里还有多少值钱的,我全给我闺女做嫁妆,让你老韩家绝后算了!我倒了什么霉遇上你这么个甩手掌柜!”
韩栋一听,不怒反笑:“有你在,绝不了,大不了咱俩再生一个。”
韩夫人:“呸!”
韩栋:“你还敢呸我?你等着,回头我就宠妾灭妻,我让你跟我嚣张!”
韩夫人满脸不耐烦:“去吧去吧,赶紧宠去吧。你搁抽屉里翻什么呢?”
韩栋把梳妆台的抽屉合上:“避子药呢?侧院那边的吃完了,你赶紧再给我拿瓶过来。”
韩夫人恨了韩栋一眼,起身去给他找避子药。
韩栋在一旁看着,嘴里还嘟囔:“给你的一儿一女当爹,就给我当的够够的,你还藏避子药,你是不是想害我?我可给你说,你可得把那俩小妾盯好了,不能让她们怀上,听见没有?”
韩夫人反手揪住韩栋的耳朵,把他的头拽到梳妆台的抽屉上:“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刚才翻的抽屉?你看这瓶子里是什么,是不是避子药?”
韩栋一看,还真是,立刻乐呵呵的受到袖子里。
看他这样,韩夫人就来气:“幸亏儿子性格随我,不像你这么不负责!你看你都快当爷爷的人了,一天天的还这么没正行,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啊你?”
韩栋抖掉韩夫人的手,准备出门去侧院小妾那。
出了卧房门,忽然又把头伸回来说了句:“偷着乐吧你就,你没发现么,有责任心的男人,家里夫人都死的早换的快。他们对谁都想负责,不像你夫君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负责。”
他说完就跑,路过窗户时,踢到个肉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哎呦我去!这怎么有狗!快来人,快给我把这狗弄走!它咬我,它咬我了!夫人,夫人救我啊夫人!”
狗周卓正听热闹听得开心,心想,这夫妻俩的关系也挺神奇,女的主动把男的往小妾那边推,男的还不忘随时带上避子药防止小妾怀孕。
要说韩夫人的行为,周卓还能理解,这年头,男人纳妾纯属正常,在当家主母从小学习的认知中,小妾算不上正常人,只是个工具而已。
此时的女性有这种想法,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三观。再加上梁朝存在的那百来年,天下战争不断,到炎朝立国时,两千余万的人口,十五到五十的青壮年男丁还不到五十万。太上皇在位时,为鼓励生育,定了个男子十八未娶,女子年二十未生育者,每年多交一石粮税的律法。
意思是,女人实在找不到人结婚,没事,但你要生个孩子,不然就多交税。
这条律法一出,让许多女子给人做了妾室的同时,也让更多女性为了赚钱交税,不得不迈出家门,从事一些以前只有男人从事的工作。
女人赚了钱,底气足,说话声音不免大了些。
如此十五年下来,炎国的女性地位高了许多,社会上少了很多以往拘禁女性行动的规矩。
到现在,除了做官以外,各行各业都有些声名赫赫的女性。
可是韩栋为什么不想多生孩子?要知道,多子多福才是当前的主流意识。
而且,他家怎么只有两个庄子?
韩家以前的那些山林田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