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侯府的人,云缺几乎看了个遍。
不是左眼得见,就是右眼得见,没发现两只眼睛单独都能看得到的人。
管家老齐,与府里的其他人截然不同。
云缺想不通这份不同有什么意义。
“明儿一早对方就能来侯府,先让侯爷过过目,不喜欢的,打发了就是。”
管家老齐讪笑着说道:“侯爷金枝玉叶,媒人都要踢破门槛!还愁找不到顺眼的么,要我看呐,侯爷应该找一位公主才叫般配。”
“公主,会要我这种残废吗。”云缺轻笑道。
“呃……侯爷身残志坚呐!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管家老齐讪笑道。
“老齐啊,你的手和腿,究竟谁打断的。”云缺看了眼对方空荡荡的袖管道。
“嗐,别提了,小人当年一时糊涂,抢了别人一份机缘,遭遇一路追杀,最后逃到了七王山安顿下来,本打算安安静静过完下半辈子,结果又惹了个凶神恶煞般的高手,被她一顿好打呀,就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管家老齐唉声叹气。
“到底是什么机缘,被人追杀一路。”云缺好奇的打听着。
“当官的机缘!能往上迈一大步呢!”管家老齐讪笑着道。
“原来你老齐还是个官儿迷。”云缺笑了笑,道:“明天花家小姐若来府上,你出面款待一二,见不见再说吧。”
“好嘞,侯爷放心就是。”
管家退了下去。
“七王山……”
云缺坐在窗边,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管家老齐的来历很奇怪,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摇了摇头,将心里那份好奇散去。
云缺继续翻看着天蛊术。
过了不久,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到了门口也不敲门,推门就进。
来的,是个风风火火的年轻女子,进门后看到桌上的汤药没碰,顿时愠怒道:
“都凉了,怎么还没喝,身子不要了是么!”
语气虽然恼怒,但夹杂着深深的关切。
“一时忘了,我待会儿在喝,阿姐这是刚回来?”云缺放下书本笑道。
对面的年轻女子,是他的姐姐,世上唯一的亲人。
“去了趟绸缎庄,眼看年底了,姐再给你做十套新装。”
“我又不出门,用不了那么多新衣服。”
“用得着!你是侯爷,就算躺在家里也得每天都有新衣服穿!就这么说定了,做衣服这些杂事我们女人张罗就好,你只需要养好身体,等着,我去把汤药热一热。”
云缺望着火急火燎端着汤药离去的身影,无奈苦笑。
这个姐姐,行事急躁莽撞,说风就是雨,不过对弟弟的关爱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多时,药热好了。
“来,趁热喝了。”
“我自己会喝,我还有只有手能动呢。”
“姐在这,用你动手么!小时候都是我给你喂药,少废话,快喝掉!”
“我……咕噜噜,你是亲姐么?咕噜噜……”
云缺被迫把一碗汤药全喝了下去。
“这才对嘛,好好休息。”
女人拿着空碗走了。
云缺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无血色,有些干呕。
那么一大碗黑虫子,一口气喝光,能不难受才怪。
若非父母过世得早,云缺很想去问问,这个莽撞的姐姐是不是亲生的。
怎么跟仇人似的。
很快云缺便不再多想。
连身体都是废的,吃虫子又能如何,反正没感觉。
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恶心是真的。
放下书本,云缺唤来两个丫鬟,推着轮椅离开侯府,去马戏班子瞧瞧。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云缺时而闭上左眼,时而闭上右眼,发现有一半的行人都会在他只睁开一只眼睛的时候莫名消失。
马戏很热闹。
驯兽师拿着皮鞭,抽打着虎豹之类的猛禽,完成各种动作,不断迎来喝彩的掌声。
只是在云缺看来,那些虎豹猴子黑熊,都显得十分木讷,没有半点灵动可言,犹如提线木偶。
回家的路上,途径一间肉铺。
铺子旁边有个大铁笼,里面挤着十几头肥猪。
膀大腰圆的屠夫正打开铁笼,抓向一头肥猪要开刀。
那头肥猪一个劲往后退,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那绝非一头猪该拥有的眼神,十分拟人。
目光恐惧的肥猪到底没逃脱屠夫的大手,被抓住吊了起来。
“还想跑,先死后死不是一个样,今儿吃顿肘子!”
屠夫举起明晃晃的屠刀就要下手,那肥猪竟吓得眼泪直流,吱哇乱叫。
“等一下。”
云缺示意丫鬟停住,朝那屠夫道:“这头猪不错,我买了。”
“侯爷有眼光!”
屠夫连忙放下屠刀,赔笑道:“这头猪最欢实,肉肯定肥而不腻,无论清蒸还是红烧,口味绝对上佳!”
脱离了屠刀,肥猪不乱叫了,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向云缺的时候竟充斥着一种复杂的神色,好像遇到了老友般,目光竟有些欣慰。
“我打算烤着吃,烤全猪的味道比较不错。”云缺留下足够的银钱,让屠夫把猪送去侯府。
一听烤全猪,肥猪顿时又吱哇乱叫起来,宛若在哀嚎。
回到侯府,云缺命人把肥猪养在猪圈里。
他可没什么胃口吃烤猪。
管家老齐急匆匆来报,道:
“侯爷不好了!大小姐被将军府的人抓走了,说什么要组建龙凤军!正满城收罗年轻的男女,听说每家每户都有人被抓!”
云缺听闻神色一沉。
将军府,是这座小城的执法者,亦是规则的制定者。
将军府坐拥众多高手,飞扬跋扈,说是将军,实际就是恶霸之流,无人能制裁。
云缺贵为侯爷,但侯府里的护院家丁,在将军府面前不值一提。
强行要人,是不可能的。
人家敢闯进侯府抓人,明摆着没将云缺这个残废侯爷放在眼里。
姐姐被抓,云缺怎能无动于衷,吩咐道:
“将侯府所有人召集起来,随我走一趟将军府。”
“侯爷先消消气,咱们这点人手,去了也是自讨苦吃呀,况且现在天就要黑了……”
管家老齐看了眼逐渐沉入大地的夕阳,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语气道:“天黑了!天黑了!”
管家告罪后急忙溜走,一瘸一拐逃得飞快,不知在畏惧着什么。
侯府里,长街上,百姓家,小城里的所有人都在太阳落山前关门闭户,锁死门窗,熄灭灯火。
人们嘴里不停的叨咕着一句话。
“天黑了,天黑了。”
当天边的夕阳渐渐被黑暗吞噬,整座小城变成了寂静之地。
云缺独自坐在轮椅上,静静的聆听着。
他能听到街上,传来沙沙沙的奇怪响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成群结队的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