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颢只当是上官铎怕他被尸体的模样吓到一样,不介意道:“舅舅不用担心,朕也曾是亲眼看过皇祖和皇考皇妣遗容的,自然无惧看一眼外祖父,虽是死者,也是亲人,既然都来了,总得瞻仰一眼才行,朕非寻常小孩,不会轻易被吓到。”
他都这样说了,上官铎便没有理由阻止他看。
姬元颢这才轻轻拿开盖着镇国公脸上的巾帛,露出那张苍白死寂的老脸,一看就是久病故去的样子,如今看着还有病容。
在姬元颢身后的元决紧紧看着镇国公的遗容,看样子,死去有些时候了,像是昨日死的,因为这样子,起码死了十几个时辰了。
而且面色上看,不像是自然亡故,而是惊惧而亡,有急火攻心的迹象。
姬元颢询问上官铎:“烦请舅舅告知,外祖父是何时故去的?又是为何故去?此前不是病情极稳定么?”
上官铎道:“父亲是昨夜暴病而亡的,事发突然,大夫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之前太医也确实说父亲静养便可无碍性命,臣觉得,许是父亲做了什么梦,惊惧于梦中吧。”
姬元颢点点头,表示了然。
姬元颢自然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的,致奠慰问完就起驾回宫了,不过他来这一趟,已经足够了。
回宫后,让俩孩子该干嘛干嘛去,元决直接回了璇玑宫。
叶欢颜听了他的话,还挺吃惊:“你是说镇国公的死有异?怎么说?难道不是自然死亡?”
元决摇头道:“不是,虽然死去有些时候了,可还是能从遗容看得出来,他死前受过惊惧,且急火攻心,上官铎说他是昨夜突然暴病而亡的,推测他做了什么梦受到惊惧,这倒也勉强能解释得通。”
“可是从镇国公的尸体模样来看,他死去的时间,绝对不少于十个时辰,这还是保守估计,所以他不是昨夜死的,而是昨日。”
闻言,叶欢颜惊惑:“所以上官铎刻意隐瞒了镇国公的死亡时间?还刻意引导错开正确时间,这是为什么呀?”
元决道:“我不知道。”
额,你当然不知道啊……
她也不是要问他这个。
叶欢颜猜测:“难道是镇国公死的时候,没人知道?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元决扶额:“你觉得可能么?”
确实不可能。
镇国公身边不可能没有人随侍,所以排除死了没人发现的这个说法。
而且镇国公病着,身边随时都得有人,就算做了噩梦,也不至于让他京剧而亡,肯定有人叫醒他加以安抚,所以这个死亡原因也存疑。
所以上官铎为什么要遮掩镇国公的死因和死亡时间?
叶欢颜拧眉思索着,可也想不明白,问:“上官家其他人可有异常?”
元决摇头:“没发现,我也不好太过关注其他,不然会引起上官铎的注意,你也知道,上官铎是个心思灵敏谨慎的人,既然有这些异常,他自然会更加注意我们的反应。”
叶欢颜了然:“倒也是,可既然有这些异常,那么镇国公的死就有蹊跷,其中必定有秘密。”
元决随口道:“总不会是上官铎自己把他爹害了吧。”
对此,叶欢颜也觉得不可能。
据她所知,上官铎还挺孝顺的,是那种各方面都受得起一句夸赞的人,忠君,护国,孝顺,还爱护妻儿,疼爱妹妹。
他很疼爱上官颖这个妹妹,虽然说不像姬珩对她的执念那样偏执,可是也是个爱妹如命的兄长,之前正是因为上官颖的死,上官铎公然质疑她,表露出对她的不满吗。
自那以后也避居府中,不掺和郢都的各种风波乱局,说是在家侍疾,听说他确实日日都亲自过问镇国公的情况,饮食起居都很上心,能躬亲而为的事情的,都不会交给下人。
所以要说镇国公的死与他有关,应该也不可能。
可他为什么要遮掩?
他是要掩饰什么?家族丑事?上官家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叶欢颜思量着许久,道:“那就让月影去暗中探查究竟,看看昨日和昨夜镇国公府发生了什么。”
“嗯,就按照你说的。”
……
入夜之后,镇国公府安静下来了,交代妻子和其他人照看灵堂和守灵,上官铎便只身离开了灵堂,去了府中后面一处僻静小院中。
此时,荣随之已经在等着他。
虽然在等,可荣随之见着他还是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不在灵堂守孝,不合适吧。”
上官铎也不废话,直接道:“我想到了送你出城的法子。”
荣随之好奇:“什么法子?”
上官铎道:“出殡。”
荣随之挑眉。
上官铎道:“六日后父亲出殡,我会请旨让陛下和璇玑公主特下恩旨,容许父亲正常出殡,到时候把你藏于出殡队伍之中带出去,然后你我便直接离开郢都,去做准备。”
荣随之挺惊讶,没想到上官铎连这样的事情都利用……
他有些复杂的看着上官铎片刻,不过也不多加置喙,而是问:“公主会肯么?”
他可是知道,就因为不想解封郢都,那些因为姬珣造反而被牵连流放的人如今都还停搁在牢狱之中,延后流放。
而之前上官铎计划周全,让人鼓动上奏施压叶欢颜,让她解封郢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也没结果,大概是不了了之了。
她是打定主意不抓到他杀了他之前不解封了么?
上官铎道:“父亲不同于其他人,既是父亲出殡,她便是不肯也得肯,否则受尽谴责,她便是受得起,也得掉一层皮,这个时候大乱刚过,她无故封城已经引其人心不安,再苛待老臣身后事,损伤的是陛下的声望。”
如此,倒也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