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颖回到自己住的宫殿,刚处理了一些宫务,姬珩就回来了,今日倒是比往日找了许多,显然是下朝就回来了。
帮姬珩换下朝服的同时,上官颖忍不住揶揄他:“殿下今日这么早回来,应该是因为朱良娣有喜的事儿吧,怎么不先去看朱良娣,倒是一回来就来我这里,她若是知道,怕是会不高兴,等殿下再去时,定然明里暗里的拈酸吃醋了。”
朱良娣一向自以为高明,时常在姬珩面前故作善解人意,每逢姬珩对她这个太子妃明着好一些,都会暗戳戳的说一些明明听着贤良大度实则拈酸的话,寻常的男人大多会吃这一套,姬珩倒是不吃,可也由着她,因为他本身也就是因为叶欢颜所以对朱良娣好而已,其他的他并不上心,反正朱良娣这点小聪明影响不了她。
朱良娣那点手段,她一直都看在眼里,以前不屑计较,也不会拿来揶揄姬珩,到底是姬珩宠着的女人,哪怕她知道姬珩不在乎,可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了,不宜点破,所以她不论是人前人后,都不会置喙朱良娣只字片语,可如今这个女人已经不配得到她的任何尊重。
“随她。”姬珩语气挺淡。
上官颖看出了姬珩不对劲,问:“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今日又被那些朝臣烦心了?”
寿宴后的这几日,朝堂就没消停过,可姬珩在朝上再闹心,回来后也不会表现出来,本来这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他这里已经不值得他烦心了。
姬珩低声道:“父皇知道了朱良娣有喜之事,挺生气。”
上官颖静默片刻,低声叹息:“父皇生气,也是应该的,你是他最在意的儿子,他哪里舍得你受着等奇耻大辱?何况,这还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于公于私,父皇都不可能不生气。”
姬珩道:“所以,他让我直接处死朱良娣,朱家灭九族。”
“情理之中。”
姬珩无奈的笑着:“是啊,若是现在父皇还管事儿,他就直接处置此事了,你都不知道,他知道我早就知晓此事,却还任由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气得想把我打一顿,可他打不了我,就把我啐了一顿,好久没被他训了,挺新鲜。”
上官颖直接无语。
垂着眼睑黯然静默了好一阵,姬珩忽然又怅然叹息,苦涩道:“是我让他失望了。”
“阿珩……”
“父皇很多年之前就盼着我的孩子,他总说只有我的孩子,才会让他有含饴弄孙的天伦乐趣,就像这么多年来,只有我才让他有为人父亲的喜悦和骄傲,对他来说,我只是他的儿子,是从一开始就被他殷切期盼着降生的儿子。”
“哪怕后来颜儿回来了,填补了他所有的缺憾,后来颜儿也生下了颢儿和无忧,他也很喜欢,从那两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他一直期冀的天伦之乐,可在他心中,那两个孩子固然无可取代,却也取代不了他一直以来的念想。”
“我还记得当年他知道我永远不会有孩子的时候,他的痛心和悔恨,他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却还是将这件事归为他的罪过,一直觉得对不起我,说是他造下的孽,不该报应在我身上。”
“可其实他不知道,我对这些看的并不是多重要,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甚至觉得这样也好,只是我这般,终究是对不起你,也让他失望了,明明是我的罪过,却让你和他来承受这个痛,倒是我自己,竟然还云淡风轻的。”
若是以前,他虽然不会多在乎有没有孩子,可他是大启的太子,自然还是要有孩子继承江山的,所以若是那个时候知晓自己不会有孩子,他还会比较在意此事。
可他得知此事的时候,姬元颢已经在他名下,且都两岁了,他便顺理成章的让那孩子成为太孙,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他便也不在意了,甚至还有过庆幸,因为这不仅仅解决了大启皇位的传承,还牢牢地把叶欢颜和那个孩子绑在了大启。
上官颖听着,愈发的心疼他,抱着他轻声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也不用觉得有愧于父皇,我和父皇对此事最大的感触,也都只是心疼你,可既然你都不在意,那就不用对此耿耿于怀,什么对不起我和让父皇失望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这明明也不是他的错,他何至于归咎于自身?一切都是命而已。
“好。”
他答应了,上官颖这才放开了他,然后想到什么,拧眉低声道:“不过说到此事,我其实有一点还是很困惑的。”
“什么?”
上官颖道:“早上欢颜派人送了一些贺礼给朱良娣,说是奖赏她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功劳,又明晃晃的送了我一颗夜明珠,大体是为了表态,让人知道她不会因为朱良娣有喜而有什么别的心思,这原本也是正常的,可是……”
“我总觉得,她对于朱良娣有喜之事,并无别的想法,否则也不会费这个心思公然表态,若是如此,她难道不知道你的情况?”
如果叶欢颜知道姬珩不会有孩子,在得知朱良娣有喜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是这个态度,仅仅是恭贺朱良娣有喜和表态而已,除非她并不知道,只以为朱良娣是真的怀了姬珩的孩子才会这样。
他们都知道叶欢颜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恨姬珩不假,可她终究是大启皇室公主,她对大启并非毫不在意,再怎么样也不会任性到玷污混淆皇室血脉,若是知道朱良娣的所作所为,怕是会第一个不放过朱良娣。
姬珩闻言,顿时也纳闷了。
上官颖迟疑了一阵,还是忍不住拧眉问道:“阿珩,你当年会不会搞错了?”
姬珩定定的看着上官颖,神色讳莫。
上官颖道:“或许让你绝子的药不是她下的,我一直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你我都知道,她并非下作之人,恨你也从来都不会遮掩,报复也应该是会光明正大才对。”
“就像当年,她被迫离开元决,当时恨极了你,公然就对你动刀,这些年也是,她从来不屑于掩饰对你的恨,连一丝伪装都不会有,又怎么可能会暗中给你下绝子的药?”
“最重要的一点,她对你固然有恨,可是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她恨归恨,却也并非不在乎你,也并非不在乎大启,哪怕当时因为两个孩子的事情对你也是恨到了极致,可那个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孩子,应该也是顾不上谋算这样的事情的吧?”
姬珩听着愈发纳闷困惑,可思前想后,还是低声道:“可是除了她,没有人做得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