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阿萱忽然有些担心红微。
她不太相信无相发狂后当真一巴掌就能被打醒,若时雨所言都是真的,她倒觉得,无相说不定一直都是入魔的状态,从未清醒。
在外人看来的清醒,都是他的伪装。
只是不知道,入魔后的无相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要佯装清醒,他留在胜儿跟红微的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越想,阿萱心中的不安便越是强烈。
她看向时雨,道,“你赶了这许久的路,理应是让你好好休息几日才对,可眼下有一件事只能你去做,别人做我不放心。”
时雨当即点头,“少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我一点都不累的!”
阿萱甚是欣慰的一笑,这才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那锦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惹得时雨甚是疑惑,“少主,这是什么?”
“这里面装着的是无相的师父,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先前在京内我忘记交给无相了,后来怕弄丢,就装在这锦囊内一直随身携带,这里头被我塞了许多棉花,以保护舍利子的安全,你把这锦囊带去京内,交给无相。”
如若这舍利子当真能对无相的心魔起作用的话,那也算是变相保护了胜儿跟红微。
时雨的脸色当即凝重起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锦囊接过,“我听闻,只有那些得道高僧才会在圆寂之后留下这舍利子……少主放心,我一定小心保管,定会将锦囊安全交到无相手里!”
“好,辛苦你了。”阿萱由衷道了一声。
时雨也没有休息,只喝了杯水便带着锦囊离去了。
阿萱以为,这锦囊物归原主,也终于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却不曾想过,离了那锦囊之后,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是真的噩梦。
几乎每个夜里,她都会梦到前世才惨死的那一日。
头颅被砍的那个瞬间,她几乎每晚都要经历一遍,不过六七日的功夫,就已经将她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城墙之上,赵哲看着阿萱眼下的乌青,忍不住皱了眉,“突厥昨日刚来过,想必今日不会再来,你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她这副样子,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阿萱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真的很虚弱。
她本就生得娇小,脸上稍微有点倦容整个人就会看上去病恹恹的,更何况,她这会儿的倦容可不止一点点。
冲着赵哲摇了摇头,阿萱淡淡道,“我没事。”
这会儿就算回去睡下了,也还是会被噩梦惊醒。
哪怕这些年来她曾无数次梦到那个场景,依旧还是会在睡梦中被惊出一身冷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在战场上,她半点都不惧怕那些刀剑,可偏偏就是害怕梦里的那把。
看着阿萱那严肃的面孔,赵哲也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只好宽慰道,“我知你是在意突厥可汗的那句话,可你放心,哪怕最终都会与这座城池共存亡,我们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我们大棠的百姓顶天立地,岂会交出守将人头求苟活?”
闻言,阿萱终于看向了赵哲。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问他,“你当真这样想?”
“对啊!”赵哲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大棠还没弱到这步田地,交出守将的人头才能平息战事的这种事儿,说出去简直就是丢我大棠的脸面!”
是啊,多丢脸啊!
可上一世,她就是这样被抛弃了呀!
但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赵哲的这番话还是让阿萱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如若,全城的百姓都是这样想,就好了。”阿萱忍不住叹道。
因为她知道,百姓们并不是赵哲的想法。
哪怕没有经历过上一世她都知道。
因为这段时日,百姓们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寒气森森了。
比起上一世,她倒是有些理解他们了。
城中的药被军中买去了大半,很多百姓只是头疼脑热的病症都买不到药。
水源也少了,最近更是连日常的吃喝都难以满足。
她已是见到好几个面熟的,对比她刚来孤城时瘦了何止一圈。
对于孤城的百姓而言,是她害的他们快活不下去了……
似乎是明白阿萱心中所想,赵哲眉心又是一沉,“等王爷那边送了补给来,就会好一些的。”
王爷那边的补给……
想到这儿,阿萱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若不说,我都快忘了。”
梁煜那边的补给,照理来说前几日就该到了。
可,直到今日,她还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派去寻梁煜的探子更是音信全无。
别说是军中的探子,就连时鹰手底下的人亦是带不回半点消息来。
她不知道梁煜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却很清楚,这一世自己的情况与上一世大约还是一样的。
孤立无援。
可,怎么会这样呢?
阿萱有些想不明白了。
梁煜分明说过,她若有事,他一定会来支援的!
他甚至还悄悄地来看过她!
可如今,为何又联系不上了呢?
“少主!”
就在这时,时鹰的声音出现在身后,阿萱回过身来,就见时鹰身边还带着一人。
“少主,寻到王爷的踪迹了!”时鹰说着,便朝着身边的人看了一眼。
那人上前,行了一礼,这才道,“启禀少主,属下在凌城并未见到王爷,军中也无人说起王爷究竟去了何处,直到三日前才被属下发觉,王爷带着一支精锐铁骑,突袭突厥南部去了!”
闻言,阿萱眸心瞬间一拧,脑海中只想起了当年紫瑜郡主站在这城墙上时所说的话,“梁煜已经率军直捣突厥南部,他放弃了这座城,也放弃了你。”
他,居然又做出了与上一世一样的选择!
呵!
一股冷意蔓延,阿萱只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自己,居然还会对梁煜抱有期待!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需要他!
微微闭上了眼,阿萱的呼吸变得极为深沉。
一旁,赵哲却道,“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王爷为何会突袭突厥南部?莫非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
“赵哲啊……”阿萱缓缓开口,打断了赵哲的话,“你说,我们带着百姓们与这座城池共存亡,怎么样?”
要死,就一起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