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程梨愣住了，那头的长辈，似乎也愣了一下吧，因为很明显，那头的声音有着短暂的停滞。
程梨觉得，人家长辈可能也有些尴尬吧。
自己作为晚辈，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她来打破这个沉默的局面比较好。
哪知，程梨才刚准备开口，就听得那头那个柔和坚定的女声轻轻斥责了一句，“胡闹。”
程梨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但下一秒，老太太在那头就继续说道，“姑娘姓程，是吧？”
“是、是的。”程梨应道，“工程的程。”
“小程，我是左寒的奶奶，我姓文。”老太太在那头说道，声音听起来倒比先前那声斥责听起来要柔和多了。
程梨暗暗松了一口气，“奶奶您好。”
“你好，打扰到你和左寒的蜜月旅行了吧？”
“没，没呢。奶奶言重了，本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和左寒一起回来见您。”大抵是因为左寒的奶奶说话的确是让人听起来很舒适，所以程梨也放松了不少。
“那就好，那赶紧回来吧，房间都已经备好了。你们啊，等来完我这儿了，再去游。”老太太温和说道。
“好，听您的。”程梨应着，看了一下他们的路程，“我和左寒今晚就能到了的。我让他和您说。”
“没事，不用说了，让他好好开车就行。”老太太在那头说道，“我就先挂了。”
左寒嗯了一声，都要挂电话了，他又吐出三个字来，“黑粽子。”
老太太在那头低低笑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都给你准备好了的。”
这才挂了电话。
程梨轻轻松了一口气，转眸看向左寒，“你喜欢吃黑粽子？”
左寒看着前方路面，漫不经心答道，“我小时候在江南，陪奶奶住过一段时间。”
程梨转眸，看到左寒眼眸里，似有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就没做过什么家务，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不会做饭，所以就包包粽子罢了。我小时候，一下雨就心情不好，奶奶就会给我包粽子吃，黑粽子。”
程梨听着他将曾经的往事娓娓道来，就有一种很心情平静的感觉，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不好吃。”左寒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像是怕程梨不相信似的，还补充了一句，“那是真不好吃。本来就心情不好，还得吃不好吃的粽子，心情就更坏了。日子真是太难了，后来奶奶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都不敢答应。”
程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来，“那你刚才还和奶奶说黑粽子？”
左寒沉默了几秒，说道，“她老了，我也长大了。她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我这么说一嘴，她心情好。”
程梨听了这话，怔了怔，忍不住多看了左寒几眼。
她没有说话，眼眸却是弯弯的。
程梨觉得，或许，别人对左寒的评价，甚至连心理医生对左寒的评价，都不一定准确吧。
或许他的确比常人要更冷漠，共情能力更薄弱，同情心和同理心更丧失。
但那一定是对陌生人……或者说，被左寒放在他的那根线之外的所有人。
一旦被他放在了他那根线之内，他其实很温柔，就算不是每时每刻都表现出怎样的温暖来，但是在一些细节之处，表现出来的细心，是很让人动容的。
程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左寒完全放到了那根线之内，但她觉得，单从自己的感觉看起来，就算没被完全放到那根线之内，应该也有一只脚跨过去了吧。
左寒偶有略略侧目一眼，就看到程梨嘴角挂着笑容，眼睛也弯弯的，看起来，像是不知道想到什么高兴事情了似的。
但开高速的自驾，毕竟时间不短，程梨也担心左寒会疲劳驾驶，过了一会儿，就有些担忧地问道，“左寒，你要是累了就进服务区休息，我来开也是可以的。”
左寒闻言挑了挑眉毛，“不用担心我这个，我累了会进服务区，平时一台手术时间也不短，习惯了。你困了就睡觉。”
程梨想到好像也的确是，左寒一台手术都是高强度，需要全神贯注的状态。
不过她也不敢睡，就一直坐在副驾驶上摆弄着手机。
挺安静的，也不会没话找话。
可能有的人会觉得这样子的人很闷很无聊，但恰好，左寒挺喜欢这种安静不吵闹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程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轻轻咬了咬嘴唇。
“左寒。”程梨叫了他一声。
“嗯？”左寒没有转眸，只发出个疑问的音节来。
程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们在下一个服务区休息一下好不好？我想上厕所。”
“可以。”左寒没有什么意见，马上就根据导航的指引，抵达了下一个服务区。
刚将车子在服务区停下来，他转眸看向程梨，却看到程梨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来。
左寒问道，“不是说想上厕所？”
程梨忖了忖，说道，“我刚收到个消息，怕直接和你说会影响到你开车，所以才这么说的……”
“消息？”左寒挑了挑眉梢，就看到程梨犹豫了一下，将手机递了过来。
左寒没有接，只就着她递过来的动作，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看清个大概之后，他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终于是伸手接过了手机。
屏幕上的消息甚至不是微信，只是一条短信而已。
甚至就连号码，都不是他所认得的号码，但是只从短信的内容，左寒也能看出发信人是谁。
【既然你那么靠着左寒，他又那么护着你，那就希望他能把你护得牢一点吧。程梨，我们江南见，走着瞧】
程梨咬着嘴唇，看着左寒脸上的表情，她忖了忖，轻声说道，“我倒不是很怕她，只不过我觉得她要是忽然出现，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心情，所以就没打算瞒你。”
听到她这话，左寒顺手就把发这个消息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然后抬手非常轻地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下，“嗯，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