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山高,不见顶。
奈河水深,不见底。
忘川如奈河般,很大,也很宁静,这漫山遍野唯有血色的彼岸随风摇摆,把浓郁的花香散漫整座大川。
沫拉着彼岸的手走出忘川,站在长长的木桥边,等着那条渡河的破船。
“你真打算一直穿着我的旧褂子?可不好看。”
沫看向彼岸,可爱而白嫩的脚上套着双红色布鞋,再往上,是白皙笔直的腿,再上面??????就画风突变,一件能当袍子的白色宽大褂,生生的把彼岸大半身子都遮了进去。
彼岸真烂漫的笑着,毫不在意身上的大褂子多变扭,拉着沫的手。她坐在桥边,在空中晃着两条白皙的腿,“我就喜欢穿它。”
沫也贴着彼岸坐下,跟她一样晃着双腿,看着黑色的大河。
黄泉没有太阳,漆黑的空只有那轮昏黄的月亮照耀着。血色的大川,黑色的大河,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靠着坐在木桥边,悠闲地晃着腿等待着。
奈河的水流不是太急,却也会激起些水花,拍打在忘川山脚。看着脚下流过的黑色河水,沫不禁又想起了那支被他踩断的手骨,那究竟是什么?
搂着怀里柔软的丫头,沫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两人一起看着远处发呆。
彼岸宁静的看着黑色的大河,不知在想什么。她是花灵,与绯音一样身为血色的妖姬,本该有着绝代风啄灵体却这么虚弱。沫不知在他离开那段时间,丫头到底怎么度过的,可想来,很艰难吧。
“吾家有女初养成,怎奈骨瘦如柴身似帛。”想到这里,沫幽幽的着。
又不由叹了口气,这又怪谁呢?
反倒是彼岸听了,抬头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沫大笑,又伸手狠狠地揉着她血色的长发,彼岸的头发如丝绸般柔顺,让沫爱不释手。
“揉乱了??????”彼岸低头嘀咕着,眼里却带着甜甜的笑意。
“我喜欢。”沫毫不悔改的着,声音随着奈何的流水声一起随风远远传出。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是薰跟绯音都不能带给他的。
摸着彼岸,就像是宠溺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一般,仿佛她就是自己最珍贵的一部分,明明才见到不久。可他却感觉得到这种来自骨子里,灵魂深处的这种亲切,千年的羁绊,彼岸,是自己最亲近的家人。
“船来了。”突然,明眸闪动,彼岸抬手,指着黑色大河的那一边。
沫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彼岸的纤纤手看向大河的另一边,浓郁的黑雾里,一点绿光闪动,模糊的影子缓缓浮现。
“惶惶奈河,幽幽彼岸,红尘不过数十载,眨眼又是一轮回??????”
浑厚的歌声远远传来,带着数不尽的岁月沧桑,仿佛超脱红尘的呓语。破船也慢慢靠近,船头的男人抬起头,斗笠下的眼睛带着笑意。
“要渡河吗?两位。”
“是的,摆渡人,我们,要去黄泉游玩。”沫拉起彼岸,朝那人咧着嘴笑道。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讶异的看向他身旁穿着怪异白褂的女孩,随即朗声笑着,“黄泉大了去了,你们两人,要去什么地方游玩呢?”
“随便吧,你送我们到哪,我们就从哪开始。反正我也不认得路,只要跟她在一起,哪里不是个玩处呢?”沫也难得从容的笑着。
彼岸拉着他的手没有话,可沫能感觉得到——她很开心。
似乎是察觉到眼前年轻人进山前后,心态上的变化,摆渡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披着白大褂的女孩,莫名的叹了声,“你回来了啊。”
沫听他这样感慨也是愣了下,“我这不是又要出门了?”
“你这是出山,哪来的门。”摆渡放声大笑着,摇头,朝二人招手,“上来吧,我送你们去那边。”
沫抱起彼岸,又一次把他的船踩得“咯吱咯吱”。
很自然的从摆渡饶桌下扒出那块大黑布,垫在坐垫上,抱着彼岸坐在屋里。
摆渡还是站在船头,背对着他们摇着桨,“自己倒一杯吧,我的酒驱寒,能让你的身体不受黄泉这边的影响。”
沫有些吃惊,“你的酒还有这种功能?真是方便。”
拿出杯子轻轻斟满,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跟彼岸身上的花香一起,飘荡在破船的周围。
“在奈河上这么久了,我就此一壶酒伴着,自然是好酒。”
沫也是一笑,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水,眼神微敛,“为什么不上岸?”
“我是奈河上的船家,若是上了岸,谁来载客渡河呢?”摆渡笑着,摇着他的浆,他的身影似乎亘古不变。
真是奇怪的人,沫又忍不住摇着头,笑了笑。
彼岸没有在意摆渡人,胳膊环着沫的脖子,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上打量着四周,眼里带着止不住的好奇和兴奋。
把酒杯举到嘴边,闻着清澈浓郁的酒香,轻饮一口,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带起阵阵清香回味。彼岸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沫,似乎在奇怪,这水是什么东西。
“你也要喝吗?”沫好笑着看着她,点着她可爱的鼻子,“孩子,不能喝酒。”
“那便不喝了。”彼岸闭上眼,趴在沫的怀里就要睡了。
轻轻拍着她的背,沫哄她入眠。
破船上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的水声哗哗,少年静静的坐在草垫子上,看着手里的酒杯,摸着彼岸长长的头发。
“那就是彼岸花的灵吗?有些难以想象。”摆渡在船头突兀的了句。
沫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孩,裹着他以前的白褂子,温和的笑着,就像??????以前薰看着他睡觉时候的那笑容一般。看向摆渡人,“她是我的孩子,我很喜欢她。”
似乎是若有所感,彼岸又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手臂。
“你是生者,不该总是留在死者的地方。”摆渡在警示着他。
沫沉默着,看着熟睡中的彼岸,白皙娇嫩的皮肤,惊艳迷饶脸蛋上带着让人心疼的笑。
“我不会离开她的,反正可以来这边,有空我会回来。”
摆渡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这边呢?”
“她带我来的啊。”沫指了指怀里的彼岸,对摆渡人龇牙笑道。
摆渡愣了下,没有话。
沫则慢慢地喝着那杯酒,彼岸也静静地睡在他怀里,摆渡在船头摇着他的长桨,时间也在慢慢地过着。
黄泉的空总是漆黑看不透的,在同样黑沉望不见底的大河上,同样的风景一成不变,也不知过了多久。
“看那个亭子,你们从那里下去,沿着大道走,没多远就能看见城池了。”摆渡突然道,抬臂指向河边的黑色亭子。
沫看向那边,轻轻把彼岸唤醒。
“我们到岸了。”沫笑着,揉着她的脑袋。
“到岸了啊。”睡意朦胧的丫头抬起白嫩手揉着迷糊的眼睛。
破船慢慢地靠岸,沫拉着彼岸的手,从船上走下。
“等下!”摆渡从仓里钻出来,朝沫扔过来一个的东西。
沫伸手在空中接过,是一个黑色的酒袋。
“带着点酒,每喝一些。”留下一句话,摆渡人已经撑着桨离岸,又开始了吟唱。
“惶惶奈河,幽幽彼岸??????”
沫愕然,反应过来后,朝那渐远的船高声喊道,“谢谢你的酒。”
彼岸眨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一边笑着,沫拉着她的手朝摆渡的那个方向走去。
黄泉,就像现世人间一般,大大的城池林立,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怪鬼妖灵。在这个世界除了涉及轮回的奈河与忘川,其他的地方,都被黄泉的王——伊邪那美掌管着。
从薰以前跟他讲过的事情来看,一个世界的王,就是最高不可及的存在。而伊邪那美,黄泉的王,主宰黄泉上万年的存在。
可以,如果世上有神,那她就是神。
还是最牛逼的那种,然后就让咱们得罪死了??????沫在心底吐槽。
拉着彼岸上路,或许是第一次走出忘川,或许是伴着她所喜欢的人游玩,彼岸一路上很是兴奋的蹦蹦跳跳,清澈灵动的双眼里总是透着新奇的样子。
不远,一座巨大的城池伫立在前方,黑色的高大城墙,有着少许的人流在城门处进进出出。
沫特别惊讶,仰着头望着这样宏伟的城墙发呆,他第一次见这样古老的大城。
想来一定有很悠久的历史了。
不愧是黄泉。
“瞧那土包子,哪个山里出来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竟盯着城墙呆了。”有人不屑的嗤笑。
“那个姑娘倒是好生水灵,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啊。”
“有些不对劲啊,那气息??????是生者?”
“是生者,怎么来我们这里了?”
城门下,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随意的交谈着,他们身穿古袍,想来是黄泉的住民。此刻看到远方走来身着异服的两人,先是好奇,接着不屑,到后来震惊的起来,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沫看到这些人都惊讶的望着自己两人,倒是没怎么在意,既然摆渡人没有提醒什么,那就明没有什么危险吧。
想来黄泉也不是很排斥外人。
沫拉着彼岸来到城门下,站于众人之前,才停了下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彼岸倒是怯生生的拉着沫的手躲在他的身后。
“我来,带妹妹游览黄泉风光,诸位有何指教?”沫从容的看着他们,轻笑道。
不知为什么,从在忘川上见到彼岸之后,他便感觉自己的心态变了,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自卑。哪怕他没有什么力量,可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发自灵魂深处的这种感觉。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一个外来者会这样,周围的人鸦雀无声。
“好漂亮的女孩,这,是你的妹妹?”一个带着惊讶的声音传来,却很轻佻。
沫皱着眉扭头。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护卫一样强壮的人。
“是的。”沫应声,不卑也不亢。
“胡!你为生者,而这女孩带着妖的气息,怎么会是你的妹妹?”俊美男子身后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壮汉指着沫,骤然呵斥道。
沫环顾着四周,除了这年轻男子和他的护卫正在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其他的几人都没有什么敌视的表情,反倒,有一丝同情。
找麻烦的?
俊美的男人很潇洒的打开手里的折扇,无比轻佻的看着沫,指着他身后的彼岸,“我看,你还是把她交给我,我为她寻一个归处好了。”
虽然这人外表有些风度翩翩的样子,可看到这男子看向彼岸的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一种让人很厌恶的感觉从沫心头浮起。
诶??????刚从山里出来,紧接着就碰上一个富家子弟了?还是个人渣啊。
沫觉得很扯,这种故事里的情节居然让自己碰到了。
虽然真的不想惹麻烦,可那家伙居然对彼岸打起了坏主意,她还是个孩子啊!
禽兽!
沫斟酌了下,觉得还是不要跟他太和善的好,免得以为自己好欺负。于是,学着薰的口气冷冷的:“你,算什么东西?”
风过城门,一片安静。
看到城门外的人们不再出声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沫暗自点头,嗯,效果不错。
而那个男子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阴了下来,不善的盯着沫。他身后那几个高大的护卫顿时大怒着朝沫呵斥,“放肆!区区生者,竟敢对少爷不敬。”
着,几个人拿着刀剑,就把沫跟彼岸围了起来??????
沫:“??????”对哦,薰每次完这句话,肯定会惹人发火的??????
那时他们打不过薰,可现在自己铁定也打不过这群人啊!
那岂不是要完?
城门那边,戴着白色面具的鬼差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此刻看到起了纷争,其中有两人持剑大步走了过来,先是诧异的看了眼打扮怪异的沫跟彼岸,才穿过那群行人,在二人面前停下。
他们两个没有理会一旁那些怒气冲冲的护卫跟那位少爷,很平和的看着沫问道,“敢问,客从何处来?”
看到终于有救兵来,沫笑了,拉着彼岸的手,声音轻轻的传了出来。
“忘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