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中，李文升一脸怒气，吓得下人纷纷躲闪。
他心里怒火汹汹，不只是生何家的气，连同不识抬举的李毅也一起恨上了。
在他看来，自己身为一府之尊，好心招揽。可是李毅这个贱民居然敢决绝，简直狂妄到了极点。
一旁的王师爷端上茶水，轻声道：“府尊，这李毅还逗留在城中，好像是等着领赏。你看……”
李文升端着茶看了王师爷一眼，道：“还能怎么办，让他们全都回去，赏赐过几日再派人送过去。真是不懂规矩，难道还怕本府赖账。”
赖不赖帐你自己还不清楚？！
府衙克扣钱粮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层层盘剥之下，有时候竟能克扣九成之多。
王师爷顿了顿，道：“府尊，安新底子薄，现在还是难以度日，我看不如就让他们直接运回去算了。至于“应当”留作公用的部分，府里的陋习府尊也是知道的，别又生了变故。”
“清河，你这是为何？难道那李毅真的就让你这么看重？”李文升抬头看着王师爷，问道。
在他看来，李毅一介武夫，进不了他的眼里。他现在在意的，就是快点捞到功绩，得到新君的重用。
王师爷道：“府尊，关键不在于这李毅如何，重要的是你已经快大祸临头了。”
“大祸？”李文升茶杯一抖，几滴茶水溅到他的衣服上都来不及擦，急忙将茶杯放下道：“什么大祸临头？清河，你这话有何根据？”
“勿有他，何家尔。”王师爷只说了六个字。
“何家有什么可怕？本官最近安置流民，又有剿灭贼患的功劳，正是辉煌之际，你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王师爷见李知府还没有想明白，不由急道：“府尊今日又是沉不住气，使得和何家矛盾激化，这可不是很明智。要知道，虽然府尊立了大功，但是报道京师，是福是祸却也只能靠吏部的评判。若何家从中作梗，恐怕祸乱将起。”
李知府还是不为所动，他自持有功，哪里在乎王师爷捕风捉影的说辞。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轻道一声好茶。
李知府微微笑着道：“清河这番着想，却也太过小心。放宽心吧，何家今日吃了亏，最近一定会老实很多的。”
“呵呵，府尊。安置流民是功，可是从头到尾只发五百石粮食和一些不要钱的农具，任由数千流民在荒芜之地、贼匪之所生存，恐怕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要背上。而打败匪徒，却只是乡勇为求自保死战的后果，府中未派一兵一卒助战，这恐怕也说不过去吧。这些事情保定大户人人都清楚，要是何家靠着朝廷里的人，捅了上去……”
王师爷每说一句，李知府的手就抖一下，还未等他说完，手里的茶杯就脱手而出，“砰……”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在外面候着的奴仆立刻进来收拾，却被李知府一脚踹翻，大骂一声“滚”，就抓住王师爷的衣袖，焦急道：“清河教我。”
长叹一声，做其事，终其责。王师爷道：“这两件事，关键的地方都在于安新。只要安新的百姓站在府尊这一边，那么朝廷就是调查，也全是何家诬告，罪当倍责。府尊，你现在明白为何我一直要你笼络李毅了吧？只要笼络住李毅，那么安新就算是掌握在我们手里。”
李知府也不傻，怎么能听不懂王师爷说的话。想罢之后，他也是思绪飞速运转，最后道：“既然如此，那就找人去叫来李毅。想来只是一帮泥腿子，上不了什么台面。”
王师爷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李毅这时候正坐在路边一个面馆里吃面，旁边是王进和勇营的弟兄。
“石头，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直接回去吧。不然等天黑了，路就难走了。”王进一边大口吞着面条，一边开口道。
李毅也是大口扒着面条，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管别人笑话。
“再等等。”
“等谁？”王进抬起头，还想要一碗，但是忍住了。
安新的银子虽然不少，但用处也是很多，他们也知道维持现状都十分不易，所以适可而止，尝尝味道就够了。
“等着领东西回去。”李毅道。
“对啊，我们赏赐还没领到呢。石头，我们快去领了回去吧，在这城里我总觉得不自在。”王进扭扭身子，看着衣衫褴褛的自己，再看看别人，稍显局促。
“你说的倒是轻松。但我们这次恶了知府，拿不到手令，到哪领赏去？”李毅没好气的道。
“那我们怎么办？”王进焦急的看着李毅，让他快点想个主意。
“先别急，再等等。”李毅平静的道。
王进迟疑片刻，突然张口道：“石头，不是我说你，知府大人让你当哪个巡检，你为啥不当。那可是官位，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哎，偏偏你小子就给白白扔了。”
周围的勇丁也是纷纷赞同。对他们这些小民来说，当官简直是做梦一样。却不知道越是艳丽的蘑菇越是有剧毒，这世上，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李毅想和大家解释，但这时候王师爷正好出现在视野里。
“等的人来了。”李毅放下碗，看向了正匆匆走来的王师爷，没有察觉到王进眼里含着别样的情绪。
王师爷直直的走到面馆，看看正等着自己的李毅，脸上浮现几分肃然，坐在李毅的破桌子上说：“府尊被说动了，手令也已经写好。但是他想要见你一次，你可要好好表现，别又捅了篓子。”
李毅拱手笑道：“这还要多谢王师爷，小子之前说的答谢，已经放在贵宅里。就像小子说的，我们这次算是担了师爷的人情，以后师爷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我们一群小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却也无牵无挂，什么都舍得出去。”
王师爷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上下扫了扫李毅，道：“小小年纪，之前没看得出你倒像是一个江湖人。江湖就要有江湖的规矩，你拿钱，我办事，什么事情都有情有愿，不能坏了规矩。府尊已经要笼络你们，看他吓得不轻的样子，不会克扣你们的赏赐，但是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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