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掠进了床帏一侧的幽暗里。
巨床两边，各立一座身着袈裟的罗汉像，上面淋满了还冒着热气的鲜血。
湿热的腥气涌入柳玄的鼻腔。
呛得他头脑都昏眩了一下。
好腥骚的味道……
这时，殿内半空里，一团红气涌现。
那颜色鲜红的蛇女从中游了出来。
她来到巨床前停下。
“娘娘、夫人……”
里面的滑腻怪声停了下来。
床的帏幔缓缓拉开，一双灯笼那么大的猩红蛇眼，闪着鬼火一般的幽光，在黑暗中浮现。
接着，如墨一样黑的庞大蛇身，从床上爬了下来。
蛇躯上，有许多像桃花瓣般的红色斑纹。
这就是桃娘子了吧。
柳玄在黑影中瞧着她们。
巨大黑蛇把床前的红蛇女围了起来。
“贱婢……你还敢回来？”
清冷沙哑的妇人声音。
红蛇女娇艳的人脸上，双眼垂下微微闭合。
“娘娘，为何只许你和鱼夫人两情相悦，我与阿黄却不成？”
听她这么一说，柳玄脑中闪过她和菊黄鲤鱼女缠在一起的情景。
……还是有点荒谬吧。
他心道。
巨蛇桃娘子把粗大的信子吐在了她脸上，
“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婢子，道行才哪到哪啊？就觉得自己有足够福气，消受如此情爱的欢愉了？”
红蛇女冷哼一声，
“敢情娘娘也是为了我们好。”
桃娘子的信子一吐一吐滴淌下殷红的血液。
“贱婢，不自量力！”
她开口露出长长毒牙，咬向红蛇女的脑袋。
红蛇女一挥手炸开一片血雾，她消失在了其中。
“娘娘，我服侍你那么多年，现在也是两清了。”
她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
就在此时，红雾后面有青光一闪，一道黑色的水流漩涡出现。
桃娘子蛇瞳骤然一缩。
那漆黑流动的漩涡，悬浮在殿中，从里面伸出来一条手臂。
柳玄看得真切，那长着黑爪一样指甲的手里，握的正是鱼道人先前吹奏的笛子。
大戏要开场了吗。
灰蓝色道袍衣袂飘扬，鱼道人整个身体随着手臂，从水流里爬了下来。
飘飘然落地，他面具上五官的纹路泛着深红血色。
“桃娘别来无恙？”
鱼道人踱步到黑蛇面前。
桃娘子看着道人，嘶声笑道，
“你来了又有何用？她已和你断了情！”
他微微低下头，轻叹一口气，
“我已知晓我过去伤她有多深。现下，我已不想再难为她，只求让我再见最后一面。”
鱼道人对桃娘子拱手道，
“见过之后，便祝她今后与娘娘美满长久。”
柳玄现在大致看明白了。
鱼道人是个鲤鱼精，他过去应该是有家暴行为，导致伴侣鱼夫人从他身边跑路了。
躲到这蚰道的湖中后遇到了黑蛇桃娘子，二人不知怎的雌雌生情，鱼道人追过来后一直在上边毫无办法。
那两个现出人脸的红蛇和黄鲤鱼，分别是蛇娘子和鱼夫人的婢女，她们俩之间也生了非常之情，这黑蛇桃娘子却是不许。
两个婢女后来应该是“私奔”了，不知在一起了多久。
……今日在那佛堂里遇见，似是利用我设下了不知什么手段，最后让鱼道人寻到了此处。
可是道人刚说出的话，好像意思是他放下了？
这些妖怪挺能折腾啊。
……那现在自己的鲤珠该怎么管鱼道人要？
约定的是要帮他抢回夫人，结果碰到两个婢女出现意外，他自己下来了。
先再看看吧。
他思摸着，那边又有了变化。
桃娘子爬回了巨床上，对鱼道人发出冷笑。
“你当我是真看上了你家道姑？桀桀……”
鱼道人怔愣一下，
“……什么意思？”
桃娘子张口一喷，一阵妖风卷过，巨床的帏幔全部拉开，周围燃起一圈红烛，床内里的情形一下看得明明白白。
柳玄看过去，顿觉有些不适。
铺满丝绸的床面上，流淌着灰色的黏液，其中混着暗红的血。床中央躺着一只巨大的金黄锦鲤，脑袋处是人头骷髅，躯体有一半已成了森森白骨，另一半也被黑气笼罩着正在腐烂。
……这鱼夫人，显然不像两个婢女说的那样，与黑蛇娘子一起活成了“一桩难得的美事”。
鱼道人身体轻颤，挨到了床边。
桃娘子尖声大笑，
“这蠢姑子，我略施小计便迷得她神魂颠倒，一点点交出五脏六腑，终是做了妾身的美味血食！”
鱼道人跌坐在床沿，看起来相当失神。
他对着惨不忍睹的夫人喃喃道，
“我打你骂你，也终究还是在爱你……”
“贫道错了、真的错了……害得你不堪凄苦出逃，结果落入了此等孽畜之手……”
柳玄瞧着这情况，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出去收场。
我可不想光看热闹浪费时间啊。
鱼道人缓缓转过头来，脸对着桃娘子，面具上画的一对招子，血红里冒出黑气。
“你这贱生爬物……”
他手中的笛子化成一把长剑。
“纳命来！”
柳玄决定要帮鱼道人。
他虽也不是善类，但看起来比那黑蛇拟人多了，而且鲤珠毕竟是在他手里。
寒气暴涌，道人袍袖挥舞，带起沉重的黑色水流。
黑水泛着青光环绕在四周，他开始迅速化形。
与此同时，柳玄带着金刀飞纵而出。
“鱼道长，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桃娘子和化形中的鱼道人看到他冲出来，都是懵了片刻。
柳玄身周黑气里，俱是呐喊的鬼魅，聚拢在他金刀的威仪之下。
黑蛇随即发出嘶吼，
“就是你这恶徒把妖道引来！”
她口中翻滚出浓厚的血气，瞬间就把整个巨床环绕笼罩起来。
“小子，你一身鬼气，倒不像是来自人间！”
桃娘子发动的浓重血雾中，传出惊惧惨然的哭嚎声，仿佛里面困着无数被她吞下的亡灵。
金刀黑气横飞，柳玄手里捏着法诀，一步一步踱向面前翻滚的红雾。
他冲里面叫道，
“小生就会一会你这蛇精！”
同时他眼睛在不断瞟着旁边的鱼道人。
包围着鱼道人的黑色水幕渐渐散开，一团青灰气从中飘出。
他的道袍撕裂，露出下面苍白又虬结的怪异肌肉。
本来瘦削的道人身躯，变成了魁梧雄壮的巨汉，手里的剑锋上，环着青色的阴阳太极波纹。
道人的脑袋，化作灰面红顶的锦鲤鱼头。
两颗黑色玉珠般的眼睛，也死死盯向血雾之中。
“小施主，如若助我宰了这淫蛇，鲤珠同样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