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湘虽然被他胁迫,却也没有失去了冷静,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这辈子还不想这么早就给他这个渣陪葬。
她迅速地扫过周边的环境想要找机会脱险,她的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趁手,早知道还不如将那根断成三截的簪子捡起来了呢,断截面不平也算的上是利器了。
然而,当她有些遗憾地朝摔碎白玉簪子的地方看去,那里却空无一物。
那个时候,屋子里面除了他便也只有她自己了,既然不是她偷偷藏起的那根簪子,自然是在他那儿……问题是他为什么又要收起那根簪子呢?明明他是太子,身边贵重的东西不止凡几,为何还要扒着那破烂不放?
为了彰显四皇子身份?
他都已经是太子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些,皇子中的论资排辈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若是他高兴的话,他随时都可以杀掉皇室硕果仅存的几位皇子。
那……为了当今圣上?这白玉簪是圣上给予的,他会怀念?
啊呸!他自己都口口声声称呼他爹是老畜生了,更何况她听说过这个皇帝极为好色,而且是既好女色,又好男色,嬴晏长得如此貌美,说不得就被……看他对他爹的模样也知道其中必有极深的恨意。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
孟湘总觉得若是搞明白了这一点,她恐怕便会得到逃脱的契机了。
就在她苦苦思索的时候,嬴景与嬴晏两人已经对峙了好久,他们两个目光相接,谁也不肯后退一步,他们两个都知道若是后退了,便会失去手中的一切。
外面的雨倾盆而下,从窗户可以看到檐上落下的积水已经连成一线,像是将这个宫里所有的人都锁在了这方牢笼里。
外面风也越来越大,吹得雨水直往屋子里钻,几乎打湿了孟湘的半边袖子。
等等——
为什么只有袖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几乎异想天开的想法冲进了她的脑海里。
不……不会吧?
于此同时,正威胁着孟湘的人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在场的人都寒毛倒竖,各自握紧了武器,视线仔细排查着屋内每一个角落。
莫非嬴晏他还有什么暗招不成?
“九娘,你瞧,他可半点也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将你的性命视为无物……”
见孟湘不为所动,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越发有趣的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傻瓜,人都会变的,即便是小九,若是登上了这个位置,他也会变的,他需要笼络世家,自然要纳世家娘子为妃嫔,而皇后之位也只有博弈中的胜者才能得到,你觉得你以后会如何呢?”
“你呀只不过是个寡妇,嘻嘻——”他似乎觉得诅咒自己死这种说法很有意思,整个人笑得几乎癫狂,“你还有两个孩子,你想要入宫去当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吗?你舍得你的孩子吗?那你的孩子会怎么想?如果他们流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满,你以为小九不会做点什么吗?”
虽然,明明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不过挑拨离间而已,可是这一句句疑问都戳在了她的心口上,她如何不知,如何不晓得?
孟湘板着一张脸,视线朝嬴景的方向投去,只见他双眉紧锁,眼中碧绿几乎化作了磨一般深沉的颜色。
“殿下!”王诗微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恭恭敬敬唤了嬴景一声。
孟湘重新低下头,而嬴晏却故意在嬴景面前贴着他的耳朵缓缓移动,低声道:“你看到了,他可并没有否认,这就是你所选的人。”
她扬起下巴,没有看他,却自己将脖子往他的刀刃上送了送,仿佛是因为被嬴景抛弃生无可恋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演技太好,还是因为有人太过紧张她了。
居然同时爆发出两声——
“不要!”
一个来自她的背后,一个来自她身前。
嬴晏突然收回了手,猛地推了一下她的后背,孟湘便一个踤趔朝前栽去,正好栽进了匆忙上前的嬴景怀中。
她来不及站稳就立刻回头望去,但见那窗口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嬴晏原来早已经从窗口逃走了。
她果然猜对了吗?
然而,她却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悲哀。
嬴景大力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张开嘴却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来,许久他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出沙哑的声音——
“看、着、我。”
孟湘看向他,他目光闪闪,像是林叶上滴下的露水。
“我不会的,他说的每一件我都不会去做的。”他艰难地说着,“所以,孟湘,求求你,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原来他因为刚才的惊险一瞬间失了声,直到能够确认她毫发无损,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魂。
他爱她,爱的如此卑微,即便他此刻几乎已经可以说成为天下的主宰了,可在爱她这件事情上,他却全然被感情打到。
他活着所依靠的,不是空气,不是水,也不是食物,是她给予他的爱。
嬴景将她温柔地纳入怀抱中,抚摸着她发白的面容,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又吻,不住道:“没关系了,你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
“你的脸色实在难看,不如请御医来看看吧?”
孟湘的神色却很奇怪,她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他露出一丝笑意,“我已经将这座皇宫打下来了,你想要睡在哪里就能够睡在哪里,我陪你去看看好吗?”
孟湘欲言又止,而他却胆战心惊。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不能给我说吗?”他的笑容既有些可怜也有些失落。
“你没有照照镜子吗?”
“照什么镜子?”他越发疑惑了。
孟湘看着他额头上方的发根,似乎失了言语,许久才道:“你低下头来。”
嬴景眨了一下眼睛,乖巧地矮下身子,任由孟湘从他的头上拔下了一根头发,举到他的面前。
——原来那根头发从发根开始白了一截。
明明他今年才二十六,而且从未生过白发,这是……这是……
“殿下,刚才救娘娘心急,一瞬间白了头。”王诗微躬身说道,而后将堵在屋子里的兵士从新带了出去,将私密的空间只留给他们两人。
嬴景下意识地捂住发际线上的头发,惶恐道:“是不是很难看?”
孟湘摇头,“很好看。”
“你又骗我。”
“不,我说的是真的,就像是顶着一个白玉冠冕,”她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额头,柔声道:“我很喜欢。”
“那我呢?”
孟湘眸光一转,似将周围所有的光亮都吸入进去了一般——
“我爱死了。”
“我也是,我即便是死了,也要爱你。”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
“且说圣上和娘娘终成善果,而善柔太子亦逃出皇宫,然而,善柔太子最终得到什么业报,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一拍醒木,却得来了茶馆众人一片嘘声。
“这还用你说,咱们谁不知道善柔太子自焚在了西城楼上。”
说书人仿佛已经对这种见怪不怪了,他先抿了一口茶水,才悠悠道:“那善柔太子为何在已经到了城门,在可以出城的情况下选择自焚吗?”
“哈,自然是自觉无法东山再起了。”
“可是西城楼全都烧成了灰,那善柔太子真的就在里面吗?还是李代桃僵,偷偷融入了平民之中去了,这位郎君你又了解吗?”
捣乱的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尽然。
说书先生微微一笑,“要知道这场大火过后的半年后,咱们那位宫外的皇后娘娘可是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她家乡的书信,那寄信之人据说正是善柔太子。”
“那……那信中说了什么!”原本捣乱的人也被吸引了全部心神。
说书人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那可就要听下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