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都督果真中箭?”鲁肃声音提高八度,大声质问道。
“千真万确!众目睽睽之下,此事做不得假!”吕蒙惊慌道:“都怨我等无用!强攻不成,致使都督大怒,亲自上阵!我该死啊……该死!”
“这……这……该如何是好!”鲁肃亦神情有些慌乱,来回踱步几次,便不再理会吕蒙,径直来到庞统、张苞二人面前,作揖道:“二位,事情突发!吾必须连夜赶回江陵大寨,适才所定之事,还请二位立即发兵救之!”
“子敬放心!明日便发兵!”庞统沉声道,“还请子敬速回,若有公瑾消息,请速度回我!”
“先生放心!我立刻着手!”张苞见鲁肃满眼期待,也不管真假,立即应道。
“多谢!”鲁肃脸色一松,随即作揖欲走。
“庞先生,小张将军,情况紧急,有失礼仪,勿怪!”吕蒙作揖致歉。
“无妨!子敬速去!”庞统挥手,无意道。
“后会有期!!”鲁肃一礼,而后叫上吕蒙快速离去。
三月春归留不住,春归春意难分付。夏来谁道迟迟日,尤觉夏来日易斜。
目睹二人快速离开,消失眼际。
“哈哈!”庞统、张苞两人相视一眼。
笑毕,两人沉默相向而坐。
“先生!周瑜要来了!”张苞率先打破沉静。
“不出所料!只不过没成想其如此迫不及待!看来,主公三月夺武陵、长沙,周瑜急了!”庞统沉声道。
“呵呵,猛攻三月而不得,江东水战尚可,陆战堪忧!”张苞端起一杯浓茶,一饮而尽,不屑道。
“兴国,以你之见,周瑜目标何在?”庞统在案席之上用茶水简易勾画出大降走势,点出几个重要位置。
“周瑜目标何在,取决于其受伤程度!”张苞沉思一会,脱口道:“若其未曾受伤,首要伏杀于我!若其伤势颇重,定会攻夏口,夺江夏!若其濒死,绝对进攻公安,以夺取公安军资和文武重臣家眷,若以此为质,纵然伯父不肯屈服,军心亦散!周瑜之计,甚毒!”
“嗯!与吾推断一致!周瑜本意乃是锁龙囚虎之计!”庞统点头,道“周瑜若未曾受伤,其目的不过是拖延主公夺取荆南四郡,为其攻取江陵争取时间,只要周瑜拿下南郡,便可挥师而下,顺势而取江夏。如此,主公将被困于荆南四郡,为大江和洞庭湖所困,而曹操江南之势覆没,大江上下便无人可制!!主公迟早为江东所灭!此计果然毒辣!”
“呵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吾预计,周瑜定然中箭,且伤势较重,但不至于无法处理军务!此番故意唤回鲁肃,恐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张苞回忆起历史上周瑜中箭后,故意诈死,引得曹仁来攻,最后大败曹仁,最终迫使曹仁主动撤回襄阳,从此奠定三国定局。
历史上刘备弱小,周瑜自然不会将之放入眼中,如今刘备正处于历史巅峰,兵多将广,又得荆州士人支持,周瑜自然忌惮万分。故张苞推断周瑜定是一箭双雕之计,以伤诈死,以败曹仁,夺公安掠江夏!
周瑜虽有妙计,但奈何天收周郎,诈死之后,或许气运大降,返回江东修养一载,准备征战益州,哪知旧伤复发命损巴丘,一代周郎自此魂落九泉,令世人感叹。
“兴国,有何打算?若出兵,周瑜定会以连胜曹仁之势,伏杀汝之大军!再率大军猛攻公安,以公安目前五千之兵,难以抵挡啊!”庞统虽能料到周瑜来袭,但时间过早,刘备大军已经深入荆南,一时难以返回,唯一近者便是张合八千大军,可其要驻守武陵,至少需要十日才能赶回,周瑜进攻在即,远水难救近火。
“先生,以您推测,周瑜会遣多少兵力来攻?”张苞问出关键所在。
“应当不下两万!鲁肃所言不错!”庞统快步沉思,道:“若我是周瑜,定会如此!”
“如何?”张苞问道。
“为实现锁龙囚虎之策,周瑜若动,定是雷霆万钧,不留任何可乘之机!周瑜之策,应是分为三个战场!第一,夏口!程普自当阳分兵,与黄盖连攻竟陵、安陆、西陵,而后大军陆地直扑夏口,与驻扎樊口之诸葛瑾部,夹击夏口,纵然霍峻善守,但面对数万大军夹击,夏口必失!”
“第二,可是夷陵?”张苞接着道,“以甘宁被围,诈我前去营救,中途伏杀于我!”
“对!”庞统神情凝重,按照之前与孔明等人定计,己方以示弱麻痹周瑜,待取得四郡后,再与江东划江而治,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收取武陵、长沙太过顺利,惊动周瑜,又兼周瑜意外中箭,其恐若身死,将无人可制刘备,故不得不提前发动锁龙囚虎计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刺盟友夺公安、收江夏。倘若功成,江东便可一统大江两岸,纵然主公斜四郡之力,亦无力回天,终将被江东吞灭!
“最后的战场,便是公安!周瑜遣数万大军,四面围攻!以公安五千兵力,能坚守十日便是大幸!”张苞沉声道。
“周瑜来势汹汹,一环接一环!兴国,来!我们再次捋一遍!”庞统担心还有所疏漏,两人继续复盘推断周瑜之策,连续从头到尾推测三次,二人已经心中有数。
须臾,张苞招来张文、张勇、张虎三人,吩咐一番,三人立刻连夜出城,一人快马北上,一人快马南下,一人快船东走,争分夺秒,不敢有任何懈怠。
鲁肃一路着急,本欲与吕蒙弃船换马快速赶至江陵大寨,可吕蒙却不慌不忙请鲁肃乘船逆水而上。
“子明,这是何意?”鲁肃被吕蒙强行拉进大船,疑惑道:“都督伤重,我等当快速赶回啊!
“参赞,请恕蒙无礼,此乃都督军令!”吕蒙先是一礼赔罪,拱手道:“都督,命我接参赞后,迅速返回樊口,主持大局!”
“什么?樊口?”鲁肃一惊,心中闪过不妙,急忙道:“莫非公瑾未曾中箭?甘宁未曾被围?吾至公安不过十余日,公瑾便派人告知,要吾向公安求援,原来皆是假象?”
“假象?”鲁肃忽然一愣,随即脸色苍白无比,指着吕蒙,战战兢兢道:“子明,汝如实道来,公瑾是否定计攻刘备?不许瞒我!”
“这……”吕蒙苦笑道,“吾就知瞒不过参赞……”
“说,公瑾到底意欲何为?”鲁肃脸色更白,见四周无人,低声质问道。
“参赞,都督中箭重伤是真,甘宁被围是真!”吕蒙快速解释道:“但都督中箭位置为胸口近肺,虽重伤但已所治,暂无生命之忧!”
“如此便好!”鲁肃听到周瑜重伤未死,心中先是松一口气,接着脸色一变,嘴唇发白,道:“公谨真欲撕毁盟约,攻打刘备?”
“是!吾虽不知都督如何安排,但都督先是率军于夷陵击破曹仁,解救甘宁等人。在猛攻江陵时,为流矢所伤,并以此为计诈死,骗得曹仁来攻,都督趁机又大败曹仁,致使曹仁再也不敢出城!”吕蒙先是解释来龙去脉。
见鲁肃胸膛起伏,吕蒙硬着头皮继续道:“都督担忧刘备尾大不掉,养虎为患;故决心先下手为强,以甘宁被围之由,诓骗张苞去援,而后于夷陵伏杀之!再举江陵大寨之兵来取公安,公安毫无防备之下,定然难挡我数万大军!都督言,只要夺下公安,取得刘备上下家眷,其定然被我江东所制,而后逐步吞灭!”
“哼!”鲁肃面色发红,直接质问道:“是不是,还有黄公覆自北攻夏口,诸葛瑾跨江夹攻霍峻?是与不是!”
“是!”吕蒙头皮发麻,鲁肃本就高大,怒火冲天之下,眼神犀利之极,吕蒙冷汗淋漓。
“混账!公瑾发疯!黄公覆、诸葛子瑜和你吕子明亦无脑乎!”鲁肃气的爆炸,怒视吕蒙,道:“主公今岁败于合肥,曹操随时顷刻南下!倘若曹操不走荆襄,而走扬州合肥,我军等如何能挡?假若此时,公瑾撕破盟约,与刘备结仇,又何人去挡曹操?刘备定会趁机攻打我江东!届时,我等两边受敌,当是倾覆之危!愚蠢!愚蠢之极!”
“这……”吕蒙心中一跳,这个场景自己是从未想过。
若是张苞在此,定然是呵呵一笑。历史上正是吕蒙背刺关羽,导致孙刘失和,刘备愤而起兵攻打江东,虽然有陆逊力挽狂澜,大败刘备,但也自此致使二者不能同心协力,以至于最后被曹魏各自击破,落得亡国亡种之祸。
“再者!公瑾此举,无异于昔日吕布背刺刘备!公瑾一世英明,将成千古骂名啊!”鲁肃真的是痛心疾首,“我江东亦将永远背负青史骂名!”
“这……”吕蒙听闻鲁肃之言,心中一惊。
“不行!吾必须返回大寨,劝阻公瑾!”鲁肃来回踱步,立即道:“子明,快!送吾回江陵大寨!此时,还有挽救机会!对,我还可以告知张苞不必出兵!”
“参赞……为时已晚!”吕蒙苦笑,沉声道:“前日,黄老将军与蒋钦将军已经攻下西陵……说不定,此时将至夏口城下……”
“什么!”鲁肃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冷笑道:“哈哈!千古骂名、千古骂名!我等早晚为曹操所擒!哈哈……周公瑾,汝一世英名,一朝尽丧啊!”
“鲁子敬!”吕蒙听鲁肃竟然辱及周瑜,心中不忿,立即大吼,直呼其名,随即跪地在地,悲泣道:“若逼不得已,都督亦不想如此!军中医者言,箭毒已经深入都督肺腑,长则一载,短则数月,定然毒发身亡!”
“什么……”鲁肃一惊,连忙抓起吕蒙质问道:“汝适才言,公瑾无碍乎?”
“目前无碍,但箭毒已深,神仙难救!”吕蒙哭泣道,“吾来前,都督有一言要吾转告参赞!”
“公瑾何言?”鲁肃皱眉道,心中对周瑜充满担忧。
“为江东计,虽千万人吾往矣!”吕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为江东计,虽千万人吾往矣……虽千万人吾往矣!哈哈!哈哈!”鲁肃听闻此举,顿时心知周瑜心意,满腔怒火如遇冰雪,顿时全消,一脸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参赞!都督请您速去夏口,主持大局!黄老将军与诸葛将军控军不严,恐酿成大祸!”吕蒙拜道。
“去……吾去!”鲁肃无力摆手,表示自己已知周瑜其意,不就是担心黄盖造成杀戮过多,彻底交恶于刘备。
“不过,吾有一请,还需子明转告公瑾!”鲁肃似乎回过神,颤悠悠起身,轻声道。
“请先生吩咐!”吕蒙听鲁肃愿去夏口,心中一喜,连忙道。
“若取公安,切莫伤及刘备上下家眷……如若可能,尽量生擒张苞!此子有冠军之勇,如此埋没,天妒啊!”鲁肃沉声说道。
“这……”吕蒙吞吞吐吐,一时不敢回话。
“怎么?有难言之隐?”鲁肃奇怪道。
“不,是都督曾言,若遇张苞必杀之!其乃刘备麾下二代骁楚,倘若其长成,天下无人能敌……”吕蒙心中有些不服,但还是快速道。
“哈哈!善!大善!不愧是江东周郎!”鲁肃一声冷笑,有些嘲讽,又有一丝自嘲,便再也不提此事。沉默走至船头,望着空中玉壶与滔滔江水,神游物外,不知所思何物。
水色本正白,积深自成绿。江水绿,江山数峰如簇。今夜知他何处宿,断魂沙路曲。这一夜,周瑜、鲁肃、庞统、张苞、曹仁均辗转难眠,时光流逝,却如这大江滔滔巨水,底下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