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百草俯首,府水清幽已为血红。曹军固然攻城受挫死伤惨烈,可安陆守军亦死伤不少。
此战,夏侯渊固然有所轻视,但曹军历经中原大战着实精锐,弓矢不弱,士卒勇猛,先登士卒不胜繁举,且充当先登者往往是军中勇卒,杀伤力惊人。
霍峻见曹军退走,紧绷的心弦有所放松,可环眼四周,心中又是一疼。只见城头四周凡躺地者皆亡,不是咽喉中间、便是面部双眼中箭,自己麾下大军虽有甲胄护身,但曹军弓箭手着实难缠。
“唉……曹军箭手!”霍峻长叹一口气,纷纷左右道:“霍文,霍武,整顿城头,收治伤卒!霍东,霍西,率队修整,子时轮换!”
“诺!”四人应诺。
霍峻长呼一口浊气,又放眼城墙之下一地焦尸枯骨,冷笑一声。安道:夏侯渊汝大军凶猛、箭矢无数又如何,照样中军师之计!
踩踏这血水,霍峻稍微整理衣袍,径直走下城楼,欲往城中去,抬眼却见一青衫白袍、进贤冠戴的青年文士慢慢走来。
“啊!军师,您为何在此,漫天箭矢无眼啊!”霍峻大吃一惊,连忙迎上。
“无碍,前些日子与主公风里来雨里去,面对曹操数万追兵,亮亦不假颜色!”孔明摆手,而后赞叹道,“仲邈果真虎将耶!以五千对四万,丝毫不落下风!主公听闻,定然大喜过望!”
“多亏军师神机妙算!夏侯渊果然大意,见安陆城小兵寡,果然强攻!又有兴国所配猛火油,遇火即燃,水浇不灭!当真神器也!”霍峻赞叹道,如此神器,怪不得张苞鼎立支持自己守安陆!好奇问道:“不知此物如何制作?”
“哈哈!吾亦不知!此乃翼德家传,唯有张氏和主公所知!”孔明笑道。此物原处于试验阶段,在张苞袭营后,刘备才开始重视,故在江夏全力制作,才有万余罐猛火油。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霍峻点头,领会其意,如此威力巨大神器,主公绝对不会让之流露出去。
“今日之战损失如何?”孔明虽然一直观察战场,手中也预备一千精锐,准备随时支援霍峻,哪知霍峻果然了得,麾下士卒死战不退,击退曹军先登营十余次,最后逼得夏侯渊大军压进意图夺城。而霍峻借此时机,果断释放猛火油,一举奠定胜局。
“军师,吾有愧!未曾想夏侯渊竟在第一天选择强攻!以至于初期,我军死伤较多!一战下来,死五百二十八人,重伤一百二十七人,轻伤八百三十五人!待修整几日,伤卒归队,应当不影响守城!”霍峻惭愧道。
“仲邈不必自谦,汝之神采吾观在眼里!夏侯渊麾下除韩曦部外,皆是百战之师,战力自然不差!不过,仲邈之军亦是强悍,若加以训练,便可再现陷阵营!希望日后,仲邈为我军再添一大军!”孔明道。
“军师,那之后如何办?夏侯遭此重创,怕是不会轻易进兵!”霍峻想起今日战况,担忧道:“若是其不攻,那翼德、子龙如何办?”
“哈哈!勿忧!”孔明笑道“我意,今夜袭营!”
“袭营?”霍峻吃惊,连忙道:“可今日曹军定然万分警惕,恐难以成功?”
“非也!今夜袭营乃绝佳时机,吾本欲待夏侯渊连攻三日后选择袭营,但今日猛火油已经夺曹军志魄!假若其今夜又遇袭击,定然惊慌失措,见火则逃!我军便可事半功倍!再者,夏侯渊等以为我军兵力不足,固守江夏治所西陵城,定然不会料到今夜袭营!”孔明解释道。
“噢!妙啊!妙!”霍峻听后接连赞同。
“今夜子时,三军劫营!翼德北门,子龙南门,仲邈东门!破门即放猛火油,点燃夏侯渊营寨,如此大事可成!”孔明道。
“诺!末将明白!”霍峻大喜,连忙应道。
“只是,夏侯渊无惧,曹操处却是担忧,更令吾忧心便是兴国……”孔明眼中闪过担忧,对于夏侯渊则未曾放在心上,只要兵力不太过悬殊,当世能胜自己者寥寥无几!
“兴国,吉人自有天相,军师当期待便是!”霍峻却不以为然,张苞看似莽撞,实则心细如发,步步为营,该担忧的应当是襄阳守将胡修。
然而,令孔明担忧的张苞,此时确是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潇洒快活神仙!
南阳郡,随县,地处桐柏山南麓、大别山西端、大洪山东北部。往东越桐柏山可至豫州弋阳郡,往西越过大洪山便是宜城,往北一百五十里便是章陵郡治所章陵县,章陵县西行一百五十里便可见汉时襄阳巨城,荆州政治权力中心所在,曹操荆州大本营所在,荆州税收粮仓所在!
随县,县衙,副厅,三名青年大汉,正胡吃海喝,满嘴流油。
“呔!堂外何人?鬼鬼祟祟,欲行刺本公子乎?”其中一名青年,用棉巾擦了擦手,忽然对着厅外一探头探脑的胖子高声喝道。
“嘭”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收到惊吓跌落在地。
“哎哟……!”庞大臃肿生物发出阵阵呻吟,而后缓慢爬起,一脸笑容对着厅中青年道:“曹公子,饭食可算满意?若不合口味,小县立刻差人安排!”
“哦,原来是刘县令,失敬!本公子错怪!”曹苞恍然大悟,道:“嗯,此酒尚可,不过相比宫廷御酒嘛,差评!”
“是、是、是!”胖刘县令点头如蒜。
“还有这羊肉?怕不是羊羔吧?在许昌时,吾每日随我伯入宫吃酒,那羊肉的滋味,妙不可言啊!差评!”曹苞一脸回味,看的胖刘县令心驰神往。
“是,是,是!随县小地,哪能与许昌相比!”胖刘县令连忙道,“随县本地无羊,只能以半岁羊烧制而成,没成想曹公子竟然能吃出!小县佩服!佩服!”
“对了,还有这牛肉,味道不对!不是现宰,当是存放一日有余,对否?差评!”曹苞又夹起一块牛肉,尝了一口,便呸呸吐出。
“啊!公子勿怪!实在是牛太过珍贵!这牛乃今日上午摔死之牛,小县不知贵客傍晚来临,只好临时命人烹制!”刘县令一边擦汗、一边解释道。
“咦?刘县令为何这般热气腾腾?”曹苞忽然取出一把剔骨短刀,兴致高昂地走到刘县令近前,掇手掇脚的将短刀放在刘县令面门上,开心道:“不若,本公子帮您去去火如何?”
“啊……”感受着短刀上的冰冷,刘先令冷汗直冒,吞吞吐吐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小县知错!知错!”
“噢,不知刘县令有何错呀?”曹苞笑脸熠熠。
“小……小县不该,不该阻拦公子入城……”刘县令欲哭无泪。
心道: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按照荆州刺史、章陵太守李立的命令巡视街道罢了,哪知从南边不知从何而来一曲骑兵,肆无忌惮冲入随县南门,在自己终于鼓起勇气拦住骑兵去路查探一番时,便被眼前这曹家公子一脚踢翻在地。
当自己准备跪地投降时,这曹家公子又甩出三支金光闪闪的令牌。自己慌忙捡起来一看,吓得半死——只见三支令牌赫然写着:
大汉丞相府参军、虎豹骑督、高陵亭侯——曹纯!
大汉典军校尉、都护将军——夏侯渊!
大汉领军校尉——夏侯霸!
“哼!算汝识相!起身吧!”曹苞收起短刀,大大咧咧坐会原位。
“谢……谢公子不杀之恩!”刘县令慌忙作揖感谢道。
“算了!刘稚,尔好歹大汉宗亲,何必与阿谀奉承!”曹苞冷笑道,“刘稚,汝乃昔日车骑将军、光禄勋、逯乡侯刘宽门人后生,昔日益州刺史刘僬之孙,堂堂皇室血脉,怎能与我这腌臜之后为伍呢?”
“公子说笑,说笑!当今天下谁人不知,丞相大人才是最尊贵之人!曹公子既是丞相之侄孙,夏侯渊将军、曹纯将军之侄孙,当然亦是贵不可言!小县不过虚度时日,凭随县托生罢了,何谈皇室贵胄哦……”刘稚一脸奉承,而后又自嘲道。
“哈哈!善!大善!”曹苞大喜,端起一杯美酒,道:“吾最喜与识时务知进退之人为友!来,饮此一爵!”
“啊!多谢公子厚赐!”刘稚一听大喜,曹公子竟然视自己为友,立即接过酒樽,一饮而尽,高兴道:“日后公子但凡差遣,小县定然听从!小县受蔡、蒯两家门人排挤,在随县任职六载!唯求公子在丞相面前,为小县美言几句!”
“有何不可!哈哈!”曹苞满口答应,一把撸起刘稚手臂,相邀坐下。
“来,刘兄,日后便是自己人!”待刘稚坐下,立即介绍道:“来,此乃吾兄,夏侯封,夏侯惇将军之从子!此乃吾弟,曹兴!曹仁将军之从子!”
“啊!见过二位公子,小县眼拙,未曾认出二人贵胄!”刘稚慌忙一礼,请罪道。
“噗嗤!噗嗤!哈哈!”
哪知曹兴公子竟然噗嗤大笑,弄的刘稚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到底何处出错。
“混账,竟如此无礼,快!给刘兄赔个不是!”曹苞一巴掌拍在曹兴背上,呵斥道。
“啊!兄长,我不!哼!”曹兴转脸而去,不理刘稚。
“哎呀,刘兄,小弟无状,原谅则个!”曹苞拱手致歉道。
“岂敢,岂敢!皆乃小县罪过!曹公子勿怪才是!”刘稚受宠若惊。
“那成,此事揭过!”曹苞神色满意,又难为情道:“刘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刘兄可否帮小弟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