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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暮,华灯初上,宰相府中,豪宴始开。

这里是新任宰相寇准的府第,此时正为他再度拜相而大开宴席。宾客们冠盖如云,门前停满了朝廷大员的官轿,依次落座。

丁谓走下马车,立刻就有寇府家丁上前,将马从车子上卸了,这是寇府喝酒的规矩,逢到大宴喝酒必须尽兴,任何人进来都把马车卸了,关上门去,不到大醉不放回家。

丁谓走进府内,只见满堂灯火辉煌,更胜白昼,五色鲜花,从大门口一直摆到府里每一处长廊中,衣着华美的侍女来回穿梭,带起阵阵香风。

直引到大厅之中,座中早已经欢声笑语不断,桄杯交错间,但见杨亿、李迪、王曾等朝廷大员都已经在座。

忽然几声铃鼓响起,大厅正中的一座金莲花忽然盛开,东京城中最着名的女伎杳娘从中跃了出来,但见她红衣翠帽,浑身如西域打扮,一个轻轻的转身,便跳起寇准最喜欢的拓枝舞来。随着鼓点的起伏,杳娘帽子上的金铃也随着她身体起伏发出脆响,随着她每一次的躬身、倾侧、翻转而奏响天籁般的乐声。当真如唐人诗中所云:“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舞姿之美,令座中百官俱看得如痴如醉。

寇准看得兴起,抢过鼓师手中的鼓来,亲自击鼓助兴。那杳娘妙目一转,见是寇相亲自击鼓,轻笑一声,那舞姿更加地婀娜动人,那轻笑声更加娇脆诱人。

一曲终了,寇准放下鼓,杳娘一个急速旋转直到寇准面前才停下来,却是口中已经衔了一杯兰陵美酒,送到寇准口边。寇准大笑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拍案叫道:“赏!”

宰相一声赏字,立刻数丈锦帛送上,杳娘盈盈一笑,娇声道:“谢相爷!”

寇准哈哈大笑,拂袖坐下,见丁谓坐在自己邻座,招手道:“谓之觉得这歌舞如何?”

丁谓鼓掌道:“下官观遍京城所有的歌舞,却只有在寇公府中,才见得到最精妙的拓枝舞。”

寇准哈哈一笑,问道:“我前日说的那一件事,你的意见如何?”

丁谓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不禁犹豫了一下。前些日子,寇准将弹劾林特、陈彭年等人的案卷给丁谓要他拿问,丁谓却“官家仍需要他们办事”借辞延后了下来,如今见寇准再问起来,丁谓微微一笑,道:“下官写了一首诗,正想请寇公指点一二,不知可否?”

寇准嗯了一声,拿过丁谓自袖中呈上的诗稿,看了一下,却见其中有两句:“补仲山之衮,虽曲尽于巧心;和傅说之羹,实难调于众人。”不以为意笑道:“这是谓之自况了?”说着仍将诗稿递还丁谓。

丁谓笑道:“这是下官任三司使的时候,颇有感怀,因成此诗。所谓众口难调,事多招谤,实是三司使最真实的写照啊!”

寇准笑道:“三司使就这么难做吗?”寇准知道丁谓这首诗,是自况情境,亦是为林特求请,被人告状不止的林特,此时正任三司使之职。

丁谓叹道:“寇兄啊,人道三司使为计相,是财神爷,要起钱来仿佛是无底洞似的。却不知我们也是替万岁爷管着钱,半点不由着自己。表面风光,其实内里有苦自知,这些年来不知道得罪多少请托之人,想田元均大人前些年任卸之时,只对我们诉苦说:‘作三司使数年,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人的请托,没办法,不能得罪人又不能依从,只得见人陪笑,直笑得整个脸都硬得跟鞋底似的’。”

寇准一口酒正饮着,听了他这话一下子没忍住,“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摇头道:“当真是如此夸张不成?”

丁谓含笑道:“直至下官亲身经历,方知道此话不假。田公忠厚人缘好,把脸皮笑成鞋底,逃过了许多恶评;下官算得圆滑,也难免被骂;林特性子燥了些,那就得罪人更多了。他倒求过我好几次,把他从这个招骂的位置早早换下。只是此时茶法推行不久,还需要林特主持。要不然如今把他换下来,茶法才推行了一半,则会令茶赋陷入混乱。等茶法上了轨道,便是寇相不说,我也自是要把他换下来的。”

寇准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他此番回来,丁谓亲自在城外相迎,看似与他亲密交代,但说话却甚是不入他的耳。为大臣体,怎么能够只顾曲阿奉迎,不知进谏。但思及他说起这十年来的思念之情,又说起这十年来如何在王钦若手底下想方设法,又有些不忍了。只是他回来之后,与丁谓数次相商,将那依附王钦若的林特等人贬去,丁谓就一再为这些人开脱。

这份友情,或者并没有丁谓自己说的那般看重吧。

酒宴继续进行着,丁谓看到王曾、李迪、杨亿等人依次和寇准交谈,面上含笑,心里却是暗忖,这些日子以来他使劲全力,要拉拢寇准,但是人的理念不同,终还是拉不回来。

酒过三巡,忽然门口来报:“八大王到——”

众人皆静了下来,但见中门大开,寇准站起来,亲自迎着八王元俨走了进来。

元俨是太宗皇帝的幼子,从小深得太宗宠爱,别的皇子在十五岁上便出宫分府,唯有元俨年龄到时却舍不得让他出宫,直在宫中留到二十岁才出宫分府,也因他的娇宠和骄横,因此在宫中得个称号叫“二十八太保”。赵恒继位前后,也均是对这个幼弟关爱有加,也因此养成元俨未免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味自负的个性。

十年前,寇准离京之时,元俨才二十多岁,飞扬跋扈指点江山不在话下,好名马好行猎好醇酒好美人,整个人走到哪里都是带起一股旋风似的,直是意气骄满路的气焰。而今整个人却已经完全不同了,寇准初见之下,直是差点认不出来。

十年未见,八王元俨从轿子上走下来时,寇准看到的竟是一个中年人走了下来,他那沉重缓慢的步履、那种神情的端凝寡重以及嘴角眉梢那些纹路足以显示苦涩留下的痕迹,怎么看也去也与那充满得意充满骄气的年少亲王恍若两人。虽然端坐酒宴之内,美姬歌舞,丝竹乱耳,众人酒酣耳热纵情放怀大笑狂谈,元俨却是神情寡淡,从头到尾没超过五句话,一杯酒放在面前,除入座时宾主相饮一杯,再也没有动过。大有举座欢愉,一人向隅之意,这个皇室亲王,竟然表现地象一个古寺老僧似的,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寇准忽然想起了有关元俨的一些传闻,那是三年前大中祥符八年之时,忽然有一夜宫中起火,直将皇宫内的左藏库、朝元门、崇文院、秘阁都烧成白地,火灾损失之重难以计数,更何况左藏库内金帛无数,秘阁更是内广聚天下珍异及历代图书典籍经藏,当年太宗皇帝主修《太平御览》、本朝王钦若钱惟演等修《册府元龟》均是据秘阁中典藏而修史,一旦焚毁,这其中的损失又何止是金钱可以计算。

赵恒下旨严厉追究,此案牵涉范围极广,有数百名官员要被涉案问罪,幸得宰相王旦上书自己请罪,将此火灾定为天灾,并请求不宜牵连过广,这才保全了这数百名官员。

这一场大火,不但烧毁了两座王府,烧毁了大内无数宫殿,烧毁了左藏库和秘阁,还引发更严重的事端,镇王元偓本就是久病之身,府中遭遇大火,一惊之下竟然就此而亡。虽然这涉案的数百名官员被宰相王旦保下,赵恒这一腔怒气更是无法消除。元俨府第被焚,赵恒亦未赐新府,只得寄居延庆长公主之驸马石保吉的府第。待罪之身的日子不好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更不好过,三年里更是见尽了世态炎凉,官场冷热。尤其对于这位曾经倍受骄宠而气焰逼人三丈远,不知道得罪多少人而不自知的二十八太保,更是加倍地品尝到了这种滋味。

这种煎熬的三年,的确能令一个曾经骄横飞扬的人,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内敛谨慎,变得深思多疑,变得极度压抑。

元俨今日来,也是有原因的。这几年南官势力渐长,他只能蛰伏不动,待见寇准入京,京中格局有所变化,他也特地来看一看,有什么机会可以利用。

寇准与元俨交谈一番,彼此有所试探。元俨心中便知,寇准虽上天书,但初心不改,此番要整顿朝纲,既是对王钦若余党,也是对中宫皇后的干政有所不满。寇准入京,见皇帝时,皇帝隐晦地提起希望他辅佐皇后与太子之意,却被寇准顶了回来。元俨便借此暗中提点一番,说了些自己知道的事。

寇准出京前,只道八王元俨是意气分发的亲王,如今见他言行举止,与以前俱是不同,心中暗暗一叹,得势与失势,竟然会让一个人精气神全变,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八王元俨的变化之大,更令他对面临的朝廷局势,更加地不敢轻忽。

酒宴仍在继续,歌舞仍在继续。

酒尽歌残,宴罢人散之时,天色已经大亮。寇府前的马车一辆辆地散去,各处收起灯火,地上尽是流下来的烛油堆了一地,大厅里数丈被酒污了鲛绡红绫乱扔在地。

下午时分,阳光斜照进种满海棠花的院落,寇准的侍妾倩桃捧案走过长廊,走进房中。寇准已经醒来,一边在倩桃服侍下漱洗,一边问道:“人都散了吗?”

倩桃捧过酽茶来给他解酒,一边答道:“各位大人们都已经散去了。”

寇准嗯了一声,起身走动一下,坐到窗边,道:“你拿本诗集给我。”

倩桃知道他平时这个时候,习惯看几页诗集,她走到书架边,正要抽取诗集,忽然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向寇准施了一礼道:“老爷,昨夜妾身忽有所感,也学着写了两首诗,诗虽粗陋,不知可否请老爷指点一二。”

倩桃是寇准离京后所纳的,未曾经过京城繁华,寇准素日虽也教她些文字,写向几首诗,却是向来羞怯不太肯示人,如今听她主动提出,倒有些诧异,笑道:“好啊,不想你如今也真的能诗了,拿来我看看。”

倩桃犹豫片刻,呈上了两页纸笺来,寇准漫不经心地接过诗稿,嘴角还含着一丝轻松的微笑,才看了两行,笑容忽然凝住。

房间里静了下来,静得窗外的树叶飘落下来,那轻微的声音都足以惊动房内的人。寇准看着手中的诗,这两首诗为:

“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不知织女萤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

“风动衣单手屡呵,幽窗轧轧度寒梭,腊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吴姬一曲歌。”

过了好一会儿,寇准才轻轻地道:“倩桃,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两首诗?”

倩桃沉默片刻,道:“倩桃出身贫寒,幼年时曾纺纱织布为生,因此知道织出一匹绫罗来,需要一个纺织女多少天的辛苦和煎熬,寒冬腊月,每日冻得手僵硬破裂,织不出一尺来。可是昨晚一曲清歌便抵得成丈的绫罗,宴席之中酒溅汤污毫不足惜……”她停了一下又道:“老爷,一尺绫罗难织,一寸烛蜡难制,不知道要费却百姓多少辛苦汗水。可是咱们相府之中,却是绫罗酒污烛泪堆厕,如此奢侈……恕妾身斗胆,老爷当年在永兴军时,不与官府中人来往,反而下到田间与百姓同耕同乐,怜贫惜物,为人处事,更是疾恶如仇,从来不涉官场陋习!”说到这里,她已经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忽然跪了下去,哽咽着道:“老爷请恕倩桃大胆冒犯了,倩桃实在是看不明白了。自从老爷献了祥瑞,进了京以来,每日里却只是豪宴高官,不但挥霍无度,甚至是结交权贵,援引内宦……”

寇准的脸骤然沉了下去:“倩桃,你看到了什么?”

倩桃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道:“倩桃看到老爷数次密会皇城司周怀政周公公。老爷,您是一国宰相,内宦是刑余之人,倩桃也读得几本书,古往今来,哪有忠肝义胆的大臣去结交阉奴之辈呢?相爷是天下人望,相爷一世英名,不可轻毁啊!”言到此句,已经是泣不成声,重重地叩下头去。

寇准沉默片刻,仰天长笑:“哈哈哈,想不到寇准周旋于玉堂金马之间,来往谈笑所见所闻的天下栋梁满朝公卿学富五车引经据典,竟然都比不得一个小女子的胆量和见识,竟然只有倩桃来劝我谏我讽我哭我!哈哈哈哈……”

倩桃惊愕地抬起头来,她原本是准备着接受触怒寇准而引来的责罚,不料却看到了寇准的感慨、寇准的激愤与寇准的伤感,她忽然觉得很伤心,看到这样的寇准,令她悲伤得不能自己,她膝行两步,颤声道:“老爷,倩桃什么都不懂,只是胡说八道罢了!可是……”她泪流满面:“如果回到京里是老爷所希望的,如果这种豪门夜宴是老爷所喜的,如果结交权贵是老爷所好的,那倩桃无话可说。可是倩桃自跟随了老爷这么多年,老爷当年虽然远离京城,却过得自得其乐。然而在老爷决定献天书之后,越来越不开心,当着人前声音越来越响,背着人后越来越落寞自伤,酒喝得越来越多,酒醒之后越来越难受……老爷,倩桃只是不明白,既然京城生涯非老爷所愿,为什么还要去争取,争得这么苦,争得这么折堕?”

寇准喃喃地道:“为什么还要去争取,争得这么苦,争得这么折堕?”他看了倩桃一眼,叹道:“倩桃,你起来吧!”伸手将倩桃拉起。

倩桃整衣站起,惴惴不安地看着寇准,她方才热血涌上心头,鬼使神差地竟然许多话冲口而出,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胆子何来的这么多想法,却见寇准神情黯然,更是不知所措。

寇准轻叹一声,却已经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拍了拍倩桃的肩头道:“老爷我也曾经年轻过,那时候以为一股热血,率性而行天下去得。可是经历了这十年之后才明白,人生竟是诸多的不得已,有些事不是由着自己喜不喜欢可以率性而为的。为什么争,可是哪怕争得再苦再折堕,我也不能就这么放弃。有时候弃势就表示全盘认输啊!过去,我便是不知变通,消息闭塞而误了十年,不结交内宦,我行这素,不谋权势?十年前我是这样,十年后我再不能犯同样的错误。我已经为此误了十年,我的人生中不可能再有十年让我可以误了!”

倩桃哽咽道:“老爷——”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言语来了,寇准的世界是她所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复杂,她又何以置词呢?

寇准沉吟片刻,道:“你写了两首诗给我,我便和你一首诗吧!”说着走到案几边,挥笔而就。

寇准将诗笺递才倩桃,才要说什么,却听得管家寇安在外面道:“老爷,王参政大人来了!”

寇准搁笔匆匆而去,倩桃手执诗笺呆立,又是一个大人来了,又是一场不得已的政治密会,眼看他渐行渐远,自己却唯有呆立在原地,越来越不懂,越来越不明白。

她将诗笺平放在案几上,无声地叹息一声。诗笺上写着:“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

“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倩桃喃喃地念了两遍,眼泪夺眶而出。

半年后,中书省。

寇准坐在堂上,看着手边一份份案卷,脸色越来越沉,看到一半,将案卷重重地放下来,道:“请王参政。”

在等副相王曾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寇准站起来,慢慢地踱步,让自己的思维沉静下来。

进京已经半年多了,他执掌中书已经半年了。可这半年的时光,却令得他与丁谓之间,有了越来越多的冲突。

他虽然名为宰相,丁谓不但在公事上对他恭敬有加,且私事上也对他照料得无微不至。此番到京,丁谓特地购置了一座府第,寇准却是个不肯置产的人,倒是看中了此时身为副相的王曾一所宅地,宁可租了来住。寇准向来手面大,宰相的俸禄虽高,他左手来右手去,不是周济了下属贫困,就是大设宴席,听歌博奕,一下子花得干干净净。虽然做了许久的宰相,居然连一座府第都未置下,连辽国都知道宋国有一位“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台”无府宰相。

他与丁谓本是好友,当年两人也曾吟诗饮酒,甚为相得。此番丁谓特地推荐他为宰相,自己愿居下属,他心中亦感激。但是一到公事上头,寇准却渐渐发现,自己这个宰相,倒像是给丁谓渐渐架空了。

所有下面递上来的政务,都先经过丁谓的手,已经挑选后才呈给他,而且经常先送上几件他必会强烈反对的事,等递个三四件事都被他驳回之后,丁谓再递上一件较为平和的事,他不好意思再驳回,有时候签了才发现,这才是丁谓真正的目地;虽然政务上丁谓都口口声声地称“秉寇相的意思办事”,到头来发布的事项,却与他的意思相去甚远。时间不长,寇准亦是精明之人,渐渐察觉。只是丁谓向来态度恭敬,待他公事私事,都如同晚辈侍奉长者似地无可挑剔,便是存心生事吵架也吵不起来。

寇准此番回京入阁,心境为人,已经与十年前大不相同。决定大展身手澄清朝纲,一举除去这十年来王钦若治下的种种弊端。但是原来以为是良友善辅的丁谓,却处处制掣,到头来丁谓竟然是意欲架空于他,更令他暗怒不已。

过得片刻,王曾进来,寇准说到最近与丁谓在政事上的几件冲突,叹道:“当年我与丁谓之交好时,曾向李文靖公大力推荐他的才干。李相却对我说:‘此人不可使其得志!’我那时候亦是不太明白,反而不服地说:‘以丁谓的才干,必有得志之时,怕是连李相也不能一辈子压着他吧!’李相当时叹了一口气说:‘此人有才无德,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我今日的话来。’今日想来,李相果然有识人之明,丁谓此事,不可深交!”

王曾知道他说的是故宰相李沆,却又想起当年王旦也是同样赞李沆的,道:“李相为人深谋远虑,的确是人所难及。记得王相曾对我说,他当年为副相辅佐李相时,见李相常常拿着水旱蝗灾的上报,王相以为这些琐碎小事,不值得上报官家,李相说:‘官家少年继位,当令其知道天下百姓的艰难,免启奢侈之心。否则血气方刚,不留意间不是喜欢声色犬马,就是好大兴土木。我年纪老了,未必会看到这一天,但是将来或许你们会有一天起我今天的苦心。’到后来官家果然大兴土木,东封西祀营造宫观,他欲谏不能,欲去不忍,这才叹息李文靖公不愧是圣人。”

寇准也叹息道:“王公,你这是说到我这次不应该进表贺天书之事吧!”

王曾点头道:“下官正有一句话,此番寇公进京,是大错特错了。常言道:名与器不可假人。此番寇公不但没能重振朝纲,反而让他们借着寇公的声望来胡作非为,寇公一世英名,在世人眼中,也不免与他们同流合污了。”

寇准猛然一惊,看了王曾一眼,他倒不曾想到此处。心中暗暗忖道,难道自己此番进京,此番与丁谓合作,竟然是错了不成?

沉吟片刻,寇准叹道:“王公之言,平仲已经有数了。也是该下决心的时候,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其他人倒罢了,只是丁谓这人难办,我有心劝他,他这边答得好听,却依然故我。我有心与他争议,他却是恭谨小心,我与他多年交情,却是撕不开脸皮来。”

王曾叹道:“寇公老实,被奸人所欺。寇公难道不知道,丁谓在朝中,此前与王钦若、林特、陈彭年、刘承规这四人一起,被人称为‘五鬼’吗?丁谓此番诚请寇公入京,看似他记顾旧情,实则是欺寇公重情,借寇公之名而行自己之便而已。”

寇准怔了一怔,陷入了沉思之中。过得不久,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喧哗之声,却是丁谓带着众同僚们过来了,嘻嘻哈哈地笑道:“寇公还不出来吗,人都到齐就等你了!”

寇准猛一惊,抬起头来,双目精光毕露。

王曾微微一怔,倾过身去问道:“是约好的吗?”

寇准点了点头:“是约好的。”

这一日原又是丁谓约了一群中书省同僚,于中书省阁中一起聚餐。丁谓向来懂得做人,他知道现在单独对着寇准,难免要发生冲突,他新近招了一个好厨子,便自己备了酒菜,叫了一大批同僚,大伙儿吃吃喝喝,当着众人面,寇准自然不会扯破脸皮。酒到兴处吟诗填词,热闹上一场,便有什么意见也烟消云散了。寇准这人性子海阔天空,一件事冲散了,过段时间未必再提起。

丁谓进来见了王曾也是一怔,随即笑道:“王参政也在,正好,大家一起热闹一番!”说着拉着寇准与王曾一同出去,众人都等在外面,已经摆开酒席,见状笑闹着拉他们入席。

众人入席,丁谓心中暗暗忖夺,王曾此人一向小心谨慎,不象李迪那样明面上和他作对,却更给他一种摸不透的感觉,刚才和寇准两人在内,不知道商议何事,却是不得不防。

丁谓看着寇准大口饮酒,心中却是也涌上一股与刚才寇准一样的想法:此番请寇准进京合作,是否错了。他本是存了当年毕士安、王旦驾驭寇准的心思,借助寇准的人望,来挽回自己在清流中失去的威望,也是借着寇准的直爽,收拾王钦若的残余势力。寇准虽然刚愎自用,但是只要自己设法周旋,多方市恩,必能使寇准能买自己的面子,与自己合作愉快的。他没想到的是,如今的寇准,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寇准了。十年前的寇准或许刚愎自用,但并不计较得失,可是十年后的寇准,却是独断独行,半点权柄不肯放手,不但未曾与他所预想的与他合作共济,而是毫不顾忌地独揽权柄,独断独行。他以为是他建议寇准回京,虽然名份上他是副相,但却希望与寇准的关系能象王旦与寇准一样,相互尊重无分正副,不料寇准毫不客气地视他为下属,所有朝中大事,均由自己独断。半年来,他只有处处忍耐,设法巧妙周旋,才使得权柄不失,才使得整个朝庭的调度仍可以在暗中不至于失控。

丁谓心中暗叹一声:“这种僵局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总得要让寇准明白,我们之间应该怎么样相处合作啊!”

“这种僵局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近在咫尺的寇准看着丁谓,心中也暗叹一声:“丁谓,纵有多年情谊,你我之间该划清的,也是该说明白了。”

酒过三巡,上了一盆羊羹来,寇准因为心中有事,一时不注意,拿着汤匙喝羹汤时,没倒入口中,却全洒在了胡子上。这个时候丁谓正站在他的身边,很自然地顺手拿袖子帮他擦了一下。寇准自己正要动手,不料丁谓如此殷勤,不觉得心事浮上,带醉斜眼看着丁谓,哈哈一笑道:“参政是国家大臣,何必要殷勤为长官溜须呢?”

丁谓断没料到他竟有此一语,猝不及防,竟整个人傻住了。旁边的众臣见势不妙,忙都上前打哈哈道:“啊,寇相喝醉了,丁参政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丁谓回过神来,看着寇准,面无表情地一字字道:“看来,寇相真是喝醉了,醉得不轻啊!”

寇准一言即出,自己也怔了一怔,却不知怎么地,浑身顿时轻松了下来。

“终于撕破这张脸了!”他坐在酒桌后,看着丁谓渐渐远去的背影,他这样想着,却隐隐地有一种悲哀。哪怕是再要好的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到一定的时候,总是要分开的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时,走出中书省阁部的丁谓,心中也是想着同样一件事!他那样努力想要维护着的一种和平景象,终于打破了。其实这半年多的相处共事,他早已经隐隐觉得寇准与他的处政理事思维是完全不同,迟早终有分手之时。只是他不愿意面临和寇准翻脸的情况,和寇准为敌是一件很令人头痛的事,他也不过是维持得多长是多长罢了!

随着他同时出来的三司使林特,忙劝他道:“寇相想必是喝醉了吧,参政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丁谓嘴角微动一下:“酒醉三分醒,一个人酒醉之后的态度,说明他对别人最心底里的看法。”他自嘲地一笑:“溜须?倒没想到,我在寇准的眼中,只是这样的一个人。”

林特忙道:“若无参政大人,寇准还在陕州边远地方呢,若无大人力荐,寇准哪得为相。不想此人竟如此忘恩负义。”

丁谓遥望天边,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冷笑:“忘恩负义,倒也不必这么说。只不过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人,竟然是煨不热的。”

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他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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