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一边蹦跶着下楼梯,一边添油加醋将班里女生的恩怨绘声绘色讲给他姐听:“你是没看到早上那出腥风血雨,承哥和老江联手虐渣,不输爽文经典情节!”
沈黎看着江淮宁,男生侧脸沉静,好似清风朗月。他一个字没说,默认了沈欢的一切说辞。
到了车棚,江淮宁将手里的塑料袋挂在车把上。他的自行车前面没安装车篮,只能这么放。
如此一来,骑车的过程中,他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免不了撞到塑料袋,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沈黎侧目瞄了好几眼,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时,对江淮宁说:“我的自行车有篮子,装我车篮里吧。你那样骑车蛮难受的。”
江淮宁单脚点地,身子微微倾斜,一只手搭在车把上,腕骨处的黑色机械腕表在路灯下显出剔亮的质感。
“不用,没什么不方便的。”晚风撩起他柔软的发丝,他抬眸看着前方的红灯倒计时,语气平常。
沈黎讪讪:“那好吧。”
当他们到达前面那家洗衣店时,很不幸,人家已经关门了。
十点了,一般的洗衣店确实该关门了。
沈欢望着紧闭的深绿色卷帘门:“怎么办?明早再来?”
江淮宁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了,不在家吃早饭的话,六点过几分会骑车路过这里,那时候洗衣店估计没开门,来了也是白搭。
江淮宁脚踩到踏板上,用力一蹬,自行车前行,风吹起他的校服衣摆,少年弓着脊背,声音似风:“算了,回去让我妈洗。”
沈欢没看到他姐的脸色变了,还在那儿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调侃:“你这算不算讹了鲈鱼一顿早餐?”
江淮宁扬眉一笑:“怎么能叫讹?她自愿请我吃的,没请你你嫉妒是不是?”
“滚你丫的!臭不要脸!”
沈欢疯狂蹬着脚踏板,像踩着俩风火轮,很快追上前面几米远的江淮宁。
路灯将几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晚风裹挟着微微凉意,吹在脸上惬意极了。沈欢回头叫上落后的沈黎:“姐,你骑不动了?快跟上啊。”
——
江淮宁住的景和苑小区离学校近,比他们先到家。
孙婧芳还没睡,坐在客厅看电视,肩上搭着一条深褐色的披肩。电视声音调得小,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扭头看过去。
江淮宁推门进来,在玄关蹲下换鞋。
“肚子饿了吗?”孙婧芳起身说,“我给你煮碗面吧。”
“不饿,晚上吃得挺多。”江淮宁走到客厅,校服外套敞着,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里面是白色翻领短袖,个子高出孙婧芳一个头,杵在那里存在感极强。
“你这拿的什么?鼓鼓囊囊的。”孙婧芳目露好奇,指了下他手里的袋子。
“妈,帮个忙。”江淮宁径直到她跟前,手掌蹭了蹭后脑勺,故作淡静地说,“同学的床单被套,还有一床夏凉被,不小心弄脏了,学校里没地方洗,让我帮忙带去洗衣店。回来的时候洗衣店关门了,我就给带回来了。”
孙婧芳听得一愣一愣的,理解了他的意思,不怎么在意地笑说:“行,给我吧,小事儿一桩。”
“谢谢妈。”江淮宁把两个塑料袋交给她。
孙婧芳扯出袋子里的东西一看,一整套的床上用品,浅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上面印着雏菊小碎花,清新淡雅,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风格。
孙婧芳愣了一下:“女同学的?”
“嗯。”察觉到孙婧芳的眼神不对劲,江淮宁急忙撇清,生怕她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坐在我后面,人挺好,还答应给我带昽山高中这边的学习资料,我给人家帮点小忙是应该的。”
孙婧芳难得见儿子面红耳赤地解释一件事,觉得有趣极了,当下憋不住笑,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些许:“我没多想啊,你不用这么紧张。”
江淮宁:“……”
匆匆丢下一句“我回房看书了”,江淮宁拎着书包进了房间,关上门,没过两秒,又把门拉开。
孙婧芳仍是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
江淮宁忽略她的表情,一板一眼地说:“你设置好洗涤程序就去睡觉吧,一会儿我来晾晒。”
洗大件衣物少说得四五十分钟,时间很晚了,上了年纪熬夜对身体不好,左右他闲着无事,可以边看书边等。
孙婧芳哪儿能听不出儿子是在心疼她,心里一片熨帖,笑容越发温柔:“我下午睡了三个多小时,现在不困,不然也不会坐在这儿看电视。你早点休息,我再看一集。”
江淮宁看她的确不像困倦的样子,便没再坚持,只说:“那你看完就去睡觉,明早不用给我做早餐,我在外面吃。”
他撒了个小谎,孙婧芳自然不知道。
一集电视剧放完,又坐着等了一会儿,孙婧芳去把洗好的床上用品拿出来,装进烘干机里,之后再挂到阳台上晾着。
一晚上过去,到第二天早上基本上也就干了。
孙婧芳一一叠整齐,装进一个更大的袋子里,交给江淮宁,让他带去学校给人家:“路上骑车小心,记得吃早饭。”
江淮宁走后,江学文神清气爽地从主卧出来,手臂摆了摆,做着简易的拉伸动作:“淮宁走这么早?”
孙婧芳不知想到什么,倏尔一笑,答非所问:“孩子长大了。”
江学文:“……?”
我问的是儿子怎么走那么早,也不吃早饭,跟他长没长大有什么关系?
——
江淮宁到教室的时候,陆竽已经拿钥匙开了门,坐在位子上,边看错题集边吃包子。江淮宁的课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来这么早?”江淮宁走到座位旁,拎高手里的超大号手提袋,“喏,你的……床单被套还有被子都洗好了。”
陆竽猝不及防被噎到了,吞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看他,表情意外极了:“洗衣店的效率这么高?”
江淮宁没解释,含糊地嗯一声,坐下来吃馄饨。
清亮的高汤里飘着紫菜、虾皮和香菜,滴了香油,香味四溢,一颗颗馄饨晶莹剔透得能透过皮儿看到里面包裹的肉馅,还没入口就知道很好吃。
江淮宁吃了一颗,果不其然超级美味,当即询问她:“食堂哪个窗口卖的,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食堂里买的。”陆竽说,“服务中心二楼一个小窗口,只有早上供应,你不在学校里吃早餐,当然不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顾承拖着步子进来,后门的钥匙在班长那里,门没开,他只能从前门进。破天荒头一遭起这么早,他困得走路差点撞墙,活像抽了一宿的大烟,精神萎靡不振。
一屁股坐下来,顾承习惯性靠着后桌,一条腿伸到过道里瘫着,手搭在腿间。
迷瞪了一会儿,他掌心向上递到陆竽面前:“我的早餐。”
陆竽从抽屉里拿了两个包子给他。
顾承迷瞪瞪的眼睛睁大了,盯着手里的包子,半晌,一副“你在给我开玩笑”的表情:“就这?”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淮宁面前的鲜肉馄饨,嘴角抽搐,“我的馄饨呢?”
陆竽理所当然道:“没有。”
顾承下巴颏一抬,指着江淮宁,不爽到极点:“为什么他有?”
“只能带一碗,两碗不好拿啊。”陆竽继续答得理所当然。
馄饨外带都是装在一个纸碗里,外面套一个透明塑料袋,没有盖子,拎在手里汤很容易洒出来,只能一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托住碗底。她只有两只手,只能端一碗。
江淮宁端着纸碗侧过身,朝顾承友好一笑,一副哥俩儿好的做派:“要不给你匀几个?”
“滚滚滚滚。”顾承表情嫌弃,没好气道。
江淮宁显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一口一个馄饨,很快吃完了,汤也喝光了,只剩空空的纸碗,比脸还干净。
顾承脸黑得像锅底。
陆竽拍拍他的胳膊:“你明天要是还早起,我给你带。”
顾承啃了一口酱肉包子,虽然也很好吃,但他终究心里不平衡,怪腔怪调地说:“谢谢,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陆竽没被他拿捏,潇潇洒洒道:“不吃拉倒,我拿去喂狗。”
顾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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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婧芳:儿子长大啦,老母亲欣慰啦。
江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