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息向来规律的闫思弦很少赖床,可这天他醒来时已经10点多了。
睁眼前,他伸手『摸』了一把身边的位置。
空的,人已经走了?
闫思弦记不太清了,他头有些发沉。
正待他的意识要跌入回笼觉时,洗手间的门开了。
与闫思弦相熟的女医生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十分清新,让闫思弦的意识又清醒了一点。
女医生踮着脚尖,像只猫似的走到床前,低头想亲一亲闫思弦的额头,却突然被环住了腰,整个人倒在了闫思弦身上。
“醒了?”女人问道。
闫思弦将鼻子埋在女人的发丝里闻了一会儿,声音懒懒道,“别走,再睡会儿。”
女人一愣,拿手指在闫思弦脑门上点了一下,“今天怎么了?可不像你。”
闫思弦依旧没睁眼,“我应该什么样?”
“嗯……大概……”女人想了想,“高冷总裁?完事儿恨不得立马付钱赶人走的那种。”
闫思弦睁眼,挑眉,翻身,将女人圈在身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皮。”闫思弦的眼里满是笑意,手不老实地去扯她身上的浴巾。
女人推他,“别闹,我等会儿有事。”
“先把眼前的事儿……办了……”闫思弦的声音有几分嘶哑,让人听了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女人咯咯笑着缩了缩脖子,抬手捏住闫思弦向她耳朵呼气的鼻子。
“真的真的,我跟你说……我们医院……假疫苗……要开始自查……”
闫思弦动作一顿,“什么假疫苗?”
“内部消息,北吉市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被人举报,他们生产的多批狂犬疫苗、小儿乙肝疫苗、百白破疫苗,总共六百多万支存在问题。
这其中有一部分,就卖给我们医院疾控中心了,现在各医院都在自查,要把接种过假疫苗的人员名单报市委……
对了,你别跟人说,医院要求我们对这事儿保密,毕竟关系到民生问题,处理不了容易出『乱』子。”
闫思弦没应女人的要求,而是问道:“六百多万支?长天制『药』?也就他们有这个实力了吧。”
“嗯。”
“你一个外科大夫,疾控中心自查关你什么事?”
闫思弦虽这么说,却起身,显然已不想再继续。
女人也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医院趁机压榨我们呗,都得跟着加班。”
“不容易,”闫思弦帮女人拉起连衣裙背后的拉链,“真不考虑一下我养你?”
“以什么名义?闫太太得话我考虑一下。”
闫思弦揽着女人的腰下楼,“可以啊。”
“少贫嘴,”女人抓着他的手,摩挲着他手指上的伤疤,“划清界限,不给对方添麻烦,你我都清楚这样最好。”
闫思弦只笑笑,他喜欢这女人的分寸,爱情什么的,的确麻烦。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女人轻车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一根香蕉,并冲闫思弦晃了晃,“谢谢你的早饭。”
闫思弦便将她送到电梯门口,“那么,下次见。”
女人刚一走,闫思弦给吴端去了个电话。
吴端也刚睡醒,『迷』『迷』糊糊“喂”了一声。
闫思弦:“我要去一趟帝都,明天回来,跟领导报备一下。”
“明天?早上?”吴端问道。
“嗯,放心,不会耽误周一早会,我可不想被赵局通报批评。”
“行……那个……没事吧?”
闫思弦笑笑,“一点生意上的事,行业洗牌,我去拜访几位大佬,看能不能浑水『摸』鱼捞点便宜,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
周一晨会,总结上周工作,安排本周工作。
这次会议氛围本该是相对轻松的,毕竟,刚刚破获了盗墓大案,又没发生新的恶『性』案件。
谁知,一通电话令会议氛围凝重起来。
“假疫苗的事在网上传开了——具体情况我就不多介绍了,人民网新华社已经联合发文通报,不知道的自己去看。
牵涉数百万孩子和数十万曾接种过假疫苗的成年人,全国多地都有家长在医院、疾控中心聚集,等待当地『政府』的说法。
我市究竟多少人接种过假疫苗,应当如何补救,卫生局和市领导正在研究。
上级领导指示我们暂时放一放手头的案子,配合市里的工作,在医院、疾控中心等地加派巡逻人手,以免发生『骚』『乱』、暴动……
网监科全员进入二级预警状态,对网络言论,以监控疏导为主,对个别想要借此事件煽动民众情绪的人,全国网监科联动配合,一经发现立即抓捕……”
出了会议室,刑警们脸『色』都不太好。
要他们去破命案,给死者讨回公道,那是天职所在,刑警们绝无二话。可是让他们给无良企业擦屁股,大家虽然还是会恪尽职守,心里终归不是滋味。
闫思弦就发现,几个家里有孩子的刑警,凑在一起讨论着自家孩子的疫苗接种情况,有人骂道:“这种人就应该游街凌迟。”
闫思弦拍拍那刑警的肩膀,“这话咱们自己人说说得了,出去可别『乱』说,毕竟扛着公职人员的肩章呢。”
待分配完巡逻增援任务,众人呼呼啦啦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下吴端和闫思弦时,吴端低声问道:“你昨天去帝都,是不是跟假疫苗的事儿有关?”
闫思弦挑起嘴角笑笑,“商业机密。”
吴端翻了个白眼,“机密?你家有制『药』公司,再加上你昨天说的行业洗牌,稍微想想就能猜到你干嘛去了,机密得了吗?”
闫思弦故作苦恼地『揉』着额角,“狗子长大了,会咬人了。”
吴端:“你才是狗!”
“好吧,”闫思弦关上办公室的门:“这次假疫苗案,我昨天了解到一些内情。”
“哦?”
“几百万支不合格的疫苗要流入市场,如果不是主管部门里的某些人睁只眼闭只眼地开绿灯,你觉得可能吗?”
“这我想到了,所以呢?”
“纪委已经介入调查,至少对长天『药』业所在省、市的卫生局、『药』监局进行调查。
其实前两年长天『药』业就出过假疫苗的事儿,不过数量不多,没有引起这么多人关注,当时的处理就是象征『性』地罚了几百万。”
“才几百万?”
“没办法,长天『药』业毕竟是全国疫苗生产的龙头企业,光是每年给当地『政府』带来的税收……那可都是政绩,当地『政府』怎么忍心割这块肥肉?
不过,话说回来,第一次开绿灯也就罢了,对污点企业,后续还持续监管不力,你说这帮人脑子里装的什么?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吧。”
“那这次为什么东窗事发?”
“分赃不均,企业一名副总觉得自己功劳大分钱少,一气之下把长天『药』业所有违法材料都提交国家卫生局了。
那家伙坑完同伙立马出国了,现在不知道躲哪儿看热闹呢。”
吴端不禁咂舌,“如果不是内讧,这些人岂不是还在为非作歹?”
闫思弦道:“我总觉得,咱们应该少用’如果怎样’或者’如果不是怎样’的思维方式,事情发生既合理,太多诸如后怕之类的情绪,会干扰我们的判断。”
吴端总觉得他话里还有弦外之音,不知闫思弦是在说他刚才的话,还是在说他在战国古墓里那次情绪失控,只好先沉闷地“嗯”了一声。
他又问道:“那你这次去帝都,是给家里的制『药』公司……呃……怎么说?拉业务?”
闫思弦觉得他这词用得十分喜感,便勾起嘴角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策略不同,我是去捐『药』的。”
“什么?”
“我家投的制『药』公司,虽然在疫苗产业的市场份额凤『毛』麟角,不过终归是有生产资质的,像长天这样的大型制『药』公司停工接受调查,必定引发部分地区疫苗短缺。
我把库存的疫苗都捐出来了,又让公司加紧生产,新生产的全部成本价向国家供货,供卫生局调配,这么一来也算是跟卫生局的大佬们攀上一点关系吧,毕竟,谁不喜欢雪中送炭呢?”
“你……捐了多少?”
问完,吴端觉得这问题确实涉及商业机密了,又补充一句:“你不方便透『露』就算了,当我没问。”
“小两千万的货吧,”闫思弦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算这个,想想以后可能从国家卫生局那儿获得的渠道和生意,再花两千万也值……
不过,两千万对诺氏『药』业来说,也算是伤筋动骨了,两个大股东心疼坏了,说我投钱少,不知道心疼,昨儿就为了说服那俩人,可花了韩粟不少时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哦,韩粟,就我们诺氏『药』业那个ceo,你见过。”
吴端点点头,表示记得。
闫思弦又道:“韩粟那小子倒还有些商业头脑,眼光也还行,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腿。至于那些不思进取的老人家,就该拿拿分红,在家种种花养养鸟不好吗?”
闫思弦摊了下手道:“我全交代了,领导还有问题吗?保证知无不言。”
吴端还真有个问题,他道:“你就不怕……呃,投出去的钱打水漂?毕竟……有过给制『药』企业开绿灯,出了问题’自罚三杯’就算了事的先例,你就不怕这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当然怕,不过事在人为,网上沸沸扬扬的消息,你以为我没贡献点推波助澜的力量?事儿只要传开了,就等于斩断了暗箱『操』作者的退路,我不信还有人敢顶风作浪。
即便有猫腻,也不是整个卫生系统都烂透了,捐『药』信息公布后,诺氏已经开始陆续接到一些地方的『政府』订单,这是好事。
再者说,就算一分钱见不着,这波也不亏,捐『药』的事儿光是用以宣传,做一次品牌营销,就值了。”
吴端不禁竖了一下大拇指。
“你可真是……真想看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转而,他又道:“不过,说好听点是捐,我怎么觉得本质上……嗯……不就是变相行贿吗?”
“哈哈哈,变相行贿……”闫思弦拍手直乐,“这词还不太准确,我更喜欢合法行贿,不管有没有变相,是不是行贿,合法就行。”
吴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大概没想到一次捐赠背后还有这么多利益算计,也能理解,这才是商业世界的本质吧?……诶,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
“什么?”
“诈捐的明星,对着镜头口口声声承诺要捐多少多少钱,扭头就没下文了。你比他们不知道高尚了多少倍,至少,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你的确捐了东西,雪中送炭帮了国家的忙。”
“眼光还是要放长远点,诈捐一时爽,亲人两行泪啊。”
吴端:“……”
吴端:皮皮闫你好,皮皮闫再见。
闫思弦今天心情不错,话也多了。
“诶诶,不是说假疫苗的事儿吗,怎么还扯到明星了,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说爸爸颜值比那些明星高……”
吴端:“并没有。”
两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边规整上半年的工作,原本六月底就该交上去的半年总结,因为之前的盗墓案,硬是被吴端拖到了七月底,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他赶紧写。
一边敲打键盘斟词酌句,吴端一边道:“我就希望这两天别有什么案子,这种人手紧张的时候要是出事儿,可真够要命的。”
吴端不愧有一张开过光的嘴。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吴端接起,简单应答两句,挂了电话对闫思弦道:“说什么来什么。”
两人起身往车库跑,吴端冲对门办公室的李芷萱喊道:“我不关门了,帮忙听着点电话。”
“得嘞!”
两人上车,闫思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什么情况?”
“金棕榈酒店,有一名房客『自杀』。”
“『自杀』?确定吗?”
“据说明显是个『自杀』现场。”
“那找咱们干嘛?按『自杀』案程序办呗。”
吴端:“这人身份有点特殊。”
“哦?”
“北吉市卫生局来的,还是个副局长呢。”
今天就更四千字吧,毕竟要写热点事件,我要沐浴焚香斋戒祭拜和谐神兽去了,明天继续三更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