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庙子’正处于山腰间的一块舒缓处,其两侧尽是狰狞的悬崖峭壁,中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溪水流过两侧,在两侧的悬崖底部形成了两旺深不见底的水潭,犹如两颗晶亮的宝石。
余老二的匪巢便是依山势而建,在占据了‘李家庙子’旧址的基础上,又往外稍稍延伸了一些,四周筑起了三四人高的夯土墙,只有在正面有一处颇为气派的山门,这也是通往其内部的唯一出口。
若是站在高处,便可以看到这处山寨正位于这座青山的‘腰眼’处,背山面水,藏风聚凉,吸群山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这便是风水上所说的‘兔儿眼’,着实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
传说,在‘兔儿眼’中,若是葬着祖先,那其后人必定升官发财,孝顺贤明,但若是葬着女眷,那便会坏了山势风水,yin气太盛,轻则污秽附体,神志不清,重则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而若是活人要居住在这等地方,必是沾过血腥、八字极硬之人,否则,天地反噬,必然命不长久!
此时,余老二站在山门处的城楼子上,看着大骂不绝的小六儿几人,脸色铁青,眼睛中更是要喷出火来!
他身材高大,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或许是太过生气的缘故,他脸上的横肉都在微微颤动,而如常人大腿粗细的胳膊中更是仿似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直如同是恶鬼夜叉在世!
“二爷,这帮官狗子忒的猖狂了!且让某带着弟兄们下去冲杀一番吧!某定要取了那官狗子的狗头给您当球踢!”一个剃着光头,头顶上却留了一撮黑毛的喽啰大声道。
“是啊!二爷!这帮官狗子只有这么点人,定要好好杀杀他们的锐气!弟兄们早就忍的不耐烦了!”另一人也是大声附和道。
其余喽啰也是纷纷附和,恨不得马上就要出战,将在寨子门外叫嚣的刘如意等人砍成肉酱,方解心头之气!
“吵吵什么!想造反么?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余老二瞪着犹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挨个扫过身边众人,大声嘶吼道。
众喽啰不敢与其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余老二朝着山下看了好一会儿,忽的轻轻一笑,露出几颗黄黑色的牙齿,似是自言自语道:“有意思,有意思啊!官军中竟也有这等妙人儿!想要勾着某出去,某却偏偏不让你如愿!”
“都他娘的给老子提起精神来,谁他娘的再胆敢妄言出战,老子定然砍了他的狗头!”
“是!”
“谨遵二爷吩咐!”
…………
小六儿几人叫骂了小半个时辰,贼巢中却是没有半点动静,刘如意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担忧起来!
‘这余老二当真是好耐性,这一会儿功夫,小六儿几人都快将他的十八辈祖宗都骂遍了,他竟然还能忍得住,也真算的是个人物了!’
“大哥,咱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再过一会,这天就要黑了!到时,咱们想下山,怕是就有些难了!”火郎本就是大山里的精灵,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落入云层的太阳,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刘如意点了点头,“赵大哥回来了么?”
“刘总旗,某在这里!”赵沧海刚刚踏入松树林内,听到刘如意问起自己,几个箭步便已经冲到了刘如意身边。
“情况怎么样?可曾探得这些贼匪虚实?”刘如意将赵沧海拉到一旁,轻声追问道。
赵沧海是辽东老行伍出身,稳妥起见,刘如意还是派其到这寨子周围,探查了一下敌情。
赵沧海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差多不有个七八成!这寨子不大,最多也就能容下二百人!只是那地处实在太刁,除却正门一处,别无他路!看来,明日只有强攻了!”
刘如意轻轻点头,思虑片刻,这才道:“通知弟兄们,退到山脚扎营,另派人通知王副千户,就说贼匪防守严密,龟缩不出,请王副千户定夺!”
“是!”
…………
原本刘如意还担心这些贼匪可能会夜间偷营,一夜好生戒备,可是一夜过去了,却是不见那些贼匪有半点动静,刘如意禁不住也有些放松了起来。
次日清晨,王副千户率大军开拔上山,在贼巢外二里处的舒缓地带扎下营来。
这一次,王副千户没有任何保留,连山下的辎兵、火兵也全部拉上了山来,只是卫城拨下的两门佛郎机火炮由于太过沉重,山势又太过陡峭,实在托不上来,也只得作罢!
不过,即便如此,这部明军的装备也足够强大,除却有几十杆鸟铳外,还有三队刀盾手,六七十名弓箭手,箭矢、火箭一应俱全,最为令人放心的是,两门较为轻便的土炮被十几个军士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拉上山来。
时间紧迫,副千户王大海压力颇大,没有过多废话,吃罢早饭,官军便率先发动了第一轮攻势!
在两门火炮的掩护下,两个百户带着近两百人冲着贼巢的寨门发起了猛攻!
这次带队的是那个有些耿直的张百户和王大海本部的一个百户,除却七八十号战兵外,其余屯兵也算是兵甲齐全,声势颇壮,王大海更是令十余个亲信家丁亲自上前督阵!
“轰!轰!轰!”一阵土炮声过后,贼巢的寨门处已经被轰开了一处缺口!
官军们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怪叫着、嘶吼着便朝着寨门处冲去!
“活捉贼首余老二,赏银百两,官升总旗!弟兄们,冲啊!”张百户大喝一声,抽出腰间单刀,在几个家丁护卫下,率先冲到了寨门下。
那些贼匪定然不肯束手就擒,他们拼死抵抗,滚木礌石,刀枪羽箭,不断的朝着官军扑面而来!
“放火箭!将贼人的势头压下去!”
王副千户虽是胆怯,但他脑子还算比较清明,眼见官军冲到寨墙外,再前进不得,他赶忙喝令身边的弓箭手上前支援!
“嗖!嗖!嗖”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箭鸣,一排排闪着火光的羽箭冲着贼匪的寨墙便shè了过去。
那些寨墙本就是夯土构建,此时又正是冬chun交际,天干物燥,很快,寨墙上生着的草木便被引燃了起来,火光冲天!
更有几个倒霉的贼匪,径直被火箭shè中,将他们全身引燃,伤痛加灼热,让他们无处是从,一个个痛苦的呼喊着被烧为灰烬,只有几个聪明的,也是不管不顾,冒死跳下了峭壁边深达数丈的潭水。
刘如意由于探敌有功,加之其手下的军汉个个穿的破破烂烂,别说甲胄了,就算是衣衫都没有一件像样的,自然没有入得王副千户的法眼,便被安排在战阵后面!
而黄汉生则是不同,他在彩石镇经营多年,这两年又从金矿处发了横财,手下军汉们倒是个个衣甲鲜明,貌似颇有强军之态,便被王副千户安排到第一排的预备队中,随时准备声援接应。
看到官军已经冲开了寨门处的缺口,王副千户心神大定,他抽出腰间钢刀,不断的在空中挥舞,“冲上去,杀干净他们!好样的,某定然会为你们请功!”
这时,原先退在后面的几个百户,眼见这些贼匪竟然如此不堪,个个摩拳擦掌,跃跃yu试,那瘦弱猿猴的周百户眼珠一转,对王副千户道:“大人,贼匪如此不堪,已然势弱,正当一鼓作气,将他们全歼在此!恳请大人,令某出战!”
“大人,某也愿意出战!”
“大人,某也愿往,肯定大人成全!”
其余几个百户哪肯放过这等立功的良机,纷纷请缨出战!
王副千户哈哈大笑,如弥勒佛一般的大肚子更是来回抖动,他看着前方一片大好的形式,也知不可能一个人吃独食,便大手一挥,大声道:“众位同僚一心为国,某自是当成全才是!现在是巳时初刻,午时之前,定要为某那下这山寨!”
“是!王大人英明!”
几个百户大喜,纷纷带着本部人马,不管不顾的冲着寨门处冲杀过去,而那些落在后面的,则是大骂不止,生怕别人抢了他们的功劳银子!
刘如意冷冷的看着这些如蝼蚁一般的人群,心中一阵冷笑,这些人真当是如同蛆虫一般,遇到食物了便一拥而上,遇到危险了却是跑的比兔子都快!指望着这帮人对抗八旗铁骑?与痴人说梦又有何异?
不过,这余老二难道真的是个脓疱?那昨日怎的……
刘如意心底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疑惑!
此时,贼巢的寨门处已经被冲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官军的先头已经有人冲杀了进去,与那些贼匪乱战一起!
刘如意目力也是极好,这一切倒是看得清楚,难道是自己多虑了么?
这时,官军大部都拥挤在不足五步宽的小道上,还有一些则是攀附在两侧的悬崖边缘,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啊,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入寨子中,将寨子中的金银女人,全部占为己有!
“不对啊!这不对啊!”
刘如意心中猛的泛起一阵寒意,刚要说些什么,却看到正前方寨墙上,有十余个贼匪抬着几个一人多高的大木桶,猛的将其中液体从寨墙上倾倒了下来!
“唉哟!这是他娘的什么鬼东西,怎的这般滑腻!”
“是啊,这味道怎的这般熟悉!”
“不好!这他娘的是松油!兄弟们小心啊!”
一个聪明的军汉率先发现了异常,但为时已晚,寨墙上十余个贼匪弓箭手点燃了手中火箭,猛的shè向了官军人群深处!
“哗啦啦!”
整个官军人群犹如被引爆了的火药桶,他们到处哭喊,四处奔命,怎的地形太窄,他们根本无处退却,很快有一多半人便被熊熊烈火围在了当中!
一片溃散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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