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炀乘着专用电梯直达一楼,路过的上下属给他点头打招呼,他也视而不见,步履如风,面色急切,直奔大堂门口。
众人投来略带惊异的眼神,毕竟这位年轻的代理总裁沉稳果断,很少有这么风度尽失的时候。
姜念本想坐公交车回去,刚走了几步,一辆保时捷911滑到面前,车窗落下,露出男人斯文俊朗的脸。
“秦迟哥?”
秦迟也有些惊讶在这里遇见她,视线瞥到旁边的陆氏大厦,以及从里面快步出来的人影,顿时了然,他淡笑道:“正好来这边处理一些事情,你是要回去吗,顺便送你?”
姜念抿抿唇,正要拒绝。
秦迟温声道:“这里不能停车,而且——他马上快到了。”
姜念面露疑惑,转身便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他脸色沉着,视线定在这处。
姜念犹豫了下,钻进了副驾驶。
可秦迟却并没有打算立刻离开,他指尖轻点着方向盘,像在忖度什么。
姜念有些急:“秦迟哥,你怎么还不开车?”
“姜念,你为什么要避开他?”秦迟看着她,目光很从容。
姜念看着自己的膝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他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车窗传来敲打声,陆北炀脸色冷冽,让姜念下车。
姜念不为所动,声线绷着:“秦迟哥,你能不能快点走。”
秦迟深深看了她一眼:“抱歉。”
他把车窗落锁,径直走下车。
陆北炀整理了下领带,冷呵一声,还未开口,就被对面的男人一个拳头砸了过来。
陆北炀低骂了声。
他是真没想对方这么简单直接。
他的思绪全放在姜念身上,在看到她上了别人的车后,胸口就被郁闷和嫉恨的怒火填满,居然丧失了基本的反应能力。
男人抹了下嘴角的血,也握着拳头回了过去。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健身,又是个练家子,速度力量以及技巧绝对不输秦迟,纵使秦迟偏了下,侧脸那里还是结实挨了下。
姜念看着马路边打起来的两个人,又震惊又担心,生怕再这么下去会出事,她使劲拍打着车窗,让他们别打了。然而他们根本听不见。
“你他妈有完没完!”秦迟一直都是矜贵斯文的,领带歪了,俊脸带淤青,以及这是他第一次说脏话。
陆北炀舔了下后槽牙,眼底喷射出怒火,质问道:“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我和她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过问。”秦迟嘴角带着从容的笑。
经过这些年的磨练,陆北炀尖锐的棱角比打磨了些,心思更沉敛,手段更狠厉,一般不亲自揍人,除非忍不住,比如现在。
他简直想把秦迟那张宛如胜者在炫耀的嘴脸撕烂。
秦迟冷声:“陆总,既然有了那些莺莺燕燕,就别来打扰她了,各自安好不好吗?”
陆北炀嗤道:“你他妈在胡说什么,老子要解释也不是跟你解释,把车门给我打开。”
秦迟到冷哼一声,蓦地攥住他胸前的衣领,陆北炀眸光冷冽,反手扣住他的手肘,下一步,秦迟必定摔在地上,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动作顿住:
“我把门开了,你觉得她就会跟你走吗?陆北炀,当初你不管不顾离开了七年,你知道这七年她怎么过来的吗?你这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卖给谁看呢。”
陆北炀的心脏重重一沉。
复杂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他痛苦地闭了下眼。
秦迟掰开他的手,扯了扯领带,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钟于带着安保过来的时候,就见他们总裁一动不动站在远处,西装凌乱,脸上带伤,很是狼狈。
几个人傻了眼,恰是下班高峰期,有人在偷偷拍照,钟于赶紧让人去处理。
陆北炀冷笑了声,嗓音低哑,微不可闻:“她真的不喜欢我了……”
人海茫茫,川流不息,没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姜念看着一边的男人。
“没事儿。”秦迟看着前方的路,西装被他整理过,又恢复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
正好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秦迟喊了她一声:“姜念。”
“嗯?”
他一瞬不瞬看着她,嗓音沉稳:“真的是因为他和别人牵扯不清,你才避着他的吗?”
姜念嗯了声。
眼睫垂下,指尖不安地捏着衣角。
这是她心虚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秦迟轻哂:“别骗自己了,你连我都骗不过。”
姜念眨了下眼。
陆北炀办公室那个女人,故意得太明显了。
她并没有因此误会。
她只是……
对陆北炀当初离开那件事心有介怀?
还是仍然这段感情不自信?
姜念轻叹了口气,脑子有些乱,她也说清楚。
“姜念,别再当鸵鸟了,直面自己的内心吧,没什么误会是不能讲清楚的。”
秦迟目光坦诚。
半晌,姜念看着他,眼神清澈透亮:“谢谢你,秦迟哥。”
秦迟笑:“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一句谢谢。”
姜念眨眨眼,缓慢地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总是这样,默默守护在自己身后,总是把分寸拿捏得很好,温润而绅士,从来不让她难做。
还记得初中那次,姜念因为母亲意外去世,整个人受到打击,成绩一落千丈,她甚至放弃了最喜爱的钢琴,不能弹钢琴的姜念就像没有灵魂的傀儡,整个人郁郁寡欢,从不与人交流,当初引人注目的姜念在学校逐渐边缘化。以前嫉妒她的那些人便来落井下石。
那是个上体育课时,教室里寂静无人的午后。她们肆无忌惮地奚落她,还扯她的头发和衣服,姜念崩溃地推开她们——后来她表哥和秦迟出现,狠狠呵退了她们。
自那之后,姜念明显感觉老师们对她热情多了,说是嘘寒问暖也不为过。
她虽不爱与人交流,却也无意间听老师或同学八卦过。
秦迟借父亲的名义动用南临市的关系,施压把那几个小太妹开除,还暗地里给学校捐了笔钱,让他们好好照顾姜念,杀鸡儆猴,学校里的人知道那几个人退学的下场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姜念。
秦迟很好,真的很好。
可她除了说谢谢和一句对不起,什么都不能给他。
秦迟开着车,没看她,戏谑道:“你怎么回事啊姜念,一会儿谢谢,一会儿对不起的,喜欢你是我的事儿,追你也是我的事儿,心里不要有负担。”
一阵静默后。
男人继续说道:“过几天我要回京城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那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这么仓促吗?”
“嗯,这边的公司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
“那你还会来宁城吗?”
“可能会吧。”
很快到了姜念住的小区门口。
姜念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秦迟忽然喊了她一声,“姜念。”
“嗯?”姜念看着他。
秦迟喉结滚了滚,他多想像小时候那样,在她头顶揉一揉。
他笑容明朗:“再见。”
姜念笑:“路上小心。”
直到她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秦迟才挫败般靠在椅背上。
他薄唇带着一丝无奈的苦涩。
再也不会见了。
当初毕业后,秦家本想让秦迟在京城总部的公司练练手,连职位都给他安排好了,哪知秦迟偏偏挑了个离京城远的子公司,两个地方天南地北,而且那个小公司这些年来的经营也不尽如人意,已经筹备着转让,放着大西瓜不要偏要去捡那烂芝麻,他这不是闹着玩儿嘛?
秦父勃然大怒,连秦母也劝他留下来。
最后还是秦家老爷子出面,说年轻人就应该敢于拼搏,胆子大肯吃苦才能有所作为。于是秦迟在宁城一待就是三年,这三年,小公司成了榜上有名的大公司,秦迟凭着一己之力逆天翻盘,让秦家人刮目相看。
——可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野心。
如今尘埃落定,即使再不甘心,鸿鹄也要飞去更广阔的天地。秦父也不止一次召他回去,她身边已有人,秦迟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也是时候做个了断。
***
陈子毅路过陆氏大厦,顺便上来瞧一眼,到了楼层,果不其然卷王还在加班。
钟于满面惆怅地走出来,看那样子多半是被骂了。
他哥也是,自己是个加班狂也就算了,手下的人还跟着遭罪。
这阴晴不定的臭脾气谁受得了啊。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女生的身影。
陈子毅走过去,随口问了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总。”
陈子毅毕业后就开了一家游戏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
钟于摇头,就是几个月前,老板在谈判桌上和几个难缠的老牌资本家生死博弈,也没这么阴郁烦躁过。
他表情纠结,“难说。”
陈子毅面露疑惑。
钟于看了眼四周,悄咪咪地把下午的事儿说了一遍。
陈子毅惊讶,通过钟于的三言两语很快就猜出那个女人是谁。
没想到两个人这么快就见过面了。
陈子毅推开门走进去。
被这满屋子环绕的冷沉气息,惹得打了个寒噤。
他径直去沙发坐下,鼓起勇气喊道:“哥,我想借你那辆车开开。”
大办公桌后的男人抬眸,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陈子毅觉得自己已经灰飞烟灭了。
好在他心理足够强大,甚至看到他哥那俊美无俦,车见爆胎的脸上,居然带着红伤和淤青时,差点笑出来。
想他哥可是个体面人,当街被人揍这种事,绝无仅有。
就算有,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
不用说都能猜到,肯定跟姜念有关。
陈子毅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下周六,我们高中那些人要举行同学聚会,群里要去的人还挺多的。”
陆北炀那冷厉的眼神一亮,眉宇明显松和了些。
陈子毅:“我想着哥你平时工作这么辛苦,要不一起去玩玩呗。”
陆北炀挑眉,呵了声:“我和他们又不认识?”
陈子毅哎了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些人早忘了长什么样儿,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混进去都能装同学,去嘛,放松一下。”
陆北炀冷白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轻敲,情绪不明,半晌淡淡道:“再说吧。”
“那哥——”
陆北炀抬眸。
“车子……”
下一秒,男人把新车钥匙扔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