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没再把鬼子送到幼儿园去了,也没在让他多接触人类,一刻不停地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
每次鬼子问为什么的时候,鬼母都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娘,你说小弟弟小妹妹怎么样了?”
鬼子向来都很懂事,就算娘亲禁止了他再去人类的聚集地玩耍他也没有显得过于生气恼火,只是心里还是哽着一个心思吊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他们都还好吗?还有那些坏蛋,人类现在有没有把他们处理掉?”
“小弟弟小妹妹都会好的,他们的父母都会把他们照顾的很好,”鬼母抱着鬼子看着黑夜的天空,上面一颗星星都没有,连月亮都显得很暗淡,“而那些坏蛋再也不会,再也没有能力去伤害这些孩子了……”
“那就好。”
鬼子闻着娘亲头发的香味,总觉得那股让人安心静神的味道没有以前那么浓厚了。
因为平时不去幼儿园,所以鬼子也没有什么去处,便经常拉着鬼母到处乱晃,他特别喜欢去一些老城区,那里总是能发现很多奇妙的事情。
从未见过的小虫子。
斑驳但是却有种古韵美的墙壁。
小街小巷里偶尔能看见的喷绘艺术。
早晨傍晚推着个小推车到处吆喝卖吃食的笑脸。
还有地面和角落里用黄砖块写上的独属于小孩子的字句。这一切都是新城区那繁华守规矩的地带没有的乐趣。
而且这里人群的繁多,热闹,嘈杂,让鬼子每一次过来都能感觉到直冲脑门的独属于人类的鲜活。
他今天又带着鬼母七转八拐跑到了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小楼房。
只是这里有点让他失望,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即将要拆迁的地方,空荡荡的,连个能被风吹起来的垃圾都没有。
鬼子刚想离开再寻他地,就突然听到不远的上方出现了一点细碎的小声音。“娘……你听到了吗?”
鬼子皱着眉竖起了耳朵,有点分不清这是人的动静还是老鼠的动静。
“有人。”
鬼母闭眼呼吸着这片地方的味道,人的气味,还混杂着一股恶臭,恶臭里又带着点孩子独有的奶香。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孩子?
鬼母又想起了幼儿园的那件事,下意识就想带着鬼子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来也可笑,她这么一个鬼怪,现在居然有了人类的一种迷信。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现在右眼皮就在跳个不停。
最中间那栋楼,顶楼,鬼母抱着鬼子,依旧不让他睁眼看着这个画面。
她穿墙而入的时候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是她还是被完全的吓着了,那种愤怒和对人类的无能为力的愤慨让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在幼儿园时感受到的情绪。
一个小女孩,短头发,看起来应该有四五岁了,脚上被拷上了镣铐,活动范围只有这个小面积的一般,旁边放着一个4.5升的大矿泉水瓶,里面都是褐黄色的液体,看起来存放了很久,斜对面的,孩子能够的着的镣铐顶端的角落还放着一个盆子,里面都是固体排泄物。
她一个人呆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呆呆的,一动不动。
瘦弱的不行,胳膊和腿都能隐隐约约看见骨头的样子,这个天气说暖和也不算那么暖和,但是她还是穿着薄薄的单衣。
鬼母下意识想要去抱抱这个孩子,释放一点点母爱的温暖给这个小女孩暖暖身子。
她正要走过去,就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外卖盒子。
白色的不可降解塑料盒,最下面已经有些裂开了,橙黄色的油从里面流出来,沾满了袋子,脏兮兮的。
他左手拿着这个,右手提着一个喝了一半的啤酒瓶,然后随意地将那碗饭扔到了孩子的脚边,半句话都没说,就半躺在另一边开始继续喝着酒。
小孩也没有任何反应,完全不在意那碗因为被砸在地上而变得更加狼狈的饭。
没有筷子,没有勺子,砸的稀巴烂漏在袋子里的饭,被小孩直接抓进嘴里疯狂吸食着。
男人看着小孩这胡吃海塞的样子,笑了,“吃吃吃,小畜生,多吃点,吃饱了赶紧给我长大,然后长的漂亮点,就能把你卖个好嗝……价钱了……”
“你可要和你妈长一个样才行,”男人一边打着嗝,一边拿着酒瓶子在空中乱晃,“那样才没有让我白养你这么久!嗝!”
鬼子听到这话闻到这酒味,大致也在心里想了很多,不自觉地趴在娘亲的肩膀上抖了抖,鬼母盯着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看了好一阵子,什么话都没说抱着鬼子就离开了。
最后一次,只要这一次能好好处理这件事,只要这一次可以,以后一切都还能恢复平静。
之前幼儿园最终被淡忘被冷处理,其中牵扯的一些事情和一些人鬼母是有点数的。
背后的势力和家族的连带责任都决定了不能顺着公众的心思去狠狠给个教训。
她明白。
可这个不一样,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市井小民,一定一点背景都没有,这么虐待一个孩子,总要给个说法了吧。
鬼母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和对那孩子的同情,朝着远一点的地方,用鬼怪的气息迷惑引导着大妈大叔还有年轻小伙儿往那个地方走。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啊!”
“你在做什么呢?!还不把瓶子放下!”
“你在虐待小孩?!把她囚禁在这?!”
人赃并获。
鬼母带着鬼子一直跟在这些人身边,看着接下来的发展进程。
这次比之前顺利多了,警察抓捕,孩子被暂时放进福利院进行照顾,起诉,上庭。
鬼母这才安下了心,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她不需要再去做一些她不该做的事情了。
可是结局却并不像大家和鬼母所想的一样,法庭判刑很轻,两年的刑期。
不能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在还没有被押送到监狱的时候,鬼母就先一步出了手,瞒着鬼子的一个快速的行动,就像当时处理幼儿园事件一样。
结束了。
鬼母最后去看了一眼那个被关了几年的孩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说着她听不见的祝福。
“然后呢,就这些事?”
安父安母将事情说完之后,苏明镜反而率先应了他们一句,但是情绪不是很好,可以说是有点抗拒。
“因为这个理由,然后我们就要去把他们抓了,然后献给地府?然后任由他们做出些折磨人的事情强行取出魂珠?”
赵耀祖拉过了苏明镜,就差没有用手将她的嘴给捂住了。
“我们去。”
一直都保持着不可能接受地府和父母任务的安平在这一系列叙述和苏明镜的质问之后,反而轻描淡写的一句,答应了。
安父安母明显露出了有些开心有些欣慰的笑容。
艾笑挑了挑眉,捏住了他大拇指的指腹。
苏明镜和赵耀祖则是皱着眉看着安平,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安平这话一出来,他的团队没有人再像苏明镜之前一样表露出强烈的抵抗情绪了。
“那就走吧,我们要去将那一对母子处理一下了,”安母讲到这里,眼睛里的颜色有些暗淡了下来,灰蒙蒙的,“可惜了他们,本来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好好过日子,像个普通人,如果不是要逞英雄去管人间的事情……”
安母话音刚落,艾笑就猛地朝她看了过去,然后刚刚还挺平静的脸,马上就皱了起来。
不对。
虽然只和安母相处了一点点时间,但是不对。
相当不对。
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可是就是……怪怪的……
“你们不用去了,”安平显然也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没有艾笑那么强烈,只是现在他对他这对突然冒出来的父母表示更加不适了,“我们向来习惯自己解决。”
“不行,”安父听到这话马上就拒绝了,“不能让你们自己去,万一有危险呢?之前五奇鬼那件事情给你们的创伤这才过了多久,我不放心。”
“不放心也要放心……”
安平对这强势的关心一点都不在乎,揽着艾笑就一起将前面那两人也顺便推搡了一把,让他们先往前走,自己的脚步也加了点速,完全不管后面的两个说什么或者要做什么,“我们习惯了自己人行动,你们要去也和我们分开,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共事,浪费时间。”
“安平……你不能……”
安母刚想再和自己的儿子说些什么,然后安平就毫不客气地设立了一道结界,暂时地阻挡了这两人跟随而来的脚步,然后又一个银光球的召唤,将它扔在了前面三人的脚边,一个结界又被加持在了那颗球的上面——四个人瞬间被光吞噬,然后几秒钟的事情,几人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这几天又看了那本禁书吗?”
空间转移让艾笑有点头晕,但是更多的是对安平这个做法的头疼,“不是说了不用那么着急吗?慢慢来……你没必要那么快速的加能力。”
“嗯。”
安平揉了揉艾笑的头发,轻轻回答了一句。
艾笑知道他不会听进去。
她将安平的手打了下来,然后有点生闷气地看着这周边的一切,拿走了安平另一只手上刚刚召唤出来的古鬼存录,开始变成领队一样的人物找寻着那一大一小的踪迹。
顺带着的,她拉过了苏明镜和自己一起,比后面的男人要快上那么三步。
“兄弟,”赵耀祖看那两个姑娘快速往前走,反倒庆幸她们给了他一点空闲的时间,“和你说点事……”
“关于那两个?”
安平将赵耀祖搭在肩膀上的手给面无表情地拨拉了下去,淡淡地问。
“嗯……”赵耀祖尴尬地挠了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然后毫不在意继续又将手臂给放了上去,“之前他们在帮我们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一种气息……”
赵耀祖快速将之前他看到的感知到的简短地和安平说了一遍。
“我也觉得奇怪,”安平听完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只是这个奇怪不是因为奇怪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这个我没有感觉到,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们的说话方式……还有一些情绪……”
“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赵耀祖听到这里,心里涌上了一个不太敢说出口的想法,这个想法很危险也很诡异。
假如这两个其实并不是安平的父母呢?
不是真的。
但是如果不是真的,那间房间已经没有人了,安平的真正的父母又去了哪里?
赵耀祖不敢细想,这种事情……可是不好说出口的……
“但是最开始的时候,应该就是他们。”
安平感觉着赵耀祖有点僵硬的手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些什么,“最开始五奇鬼伤害艾笑的时候,是他们本人没有错。”
“那时候我还没觉得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对劲的,你感受到的气息也是情有可原的气息,对吗?”
“是。”
“等到鬼母鬼子解决,就该解决解决他们了。”
安平拍了拍赵耀祖的肩膀,然后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将一直攥在她手里的古鬼存录拿了过来,然后将引导的方向物显示的更为明显了一些。
一个公园。
小型的公园,但是记得里面是有一些专门给孩子玩的娱乐设施的。
四人一起跟着古鬼存录显现出来的方向往前一直走去。
一个小孩蹲在一个沙坑里玩,灰黑色的身体,布满了亮的反光的鳞片,头上还长着两个犄角,眼睛大的惊人,但是清澈见底倒映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鬼子。
可是鬼母并不在这边。
几人对视了一眼,默默靠近了过去,想要先将鬼子带过来再说。
然后一个小孩儿就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他刚刚搭建好的属于自己的坦克大炮被另一个孩子给一屁股坐没了——沙坑里的沙软软细细的,有时候会站不住脚。
一个哭怨,一个害怕道歉,突然就没完地开始闹的别人都玩不了了。
鬼子这个时候凑到了两个孩子身边,虽然不能被看见,但是他还是一直在劝着他们,然后拍着他们的背部。
“别哭了别怕了,一起玩吧,我做好的城堡可以和你们一起分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