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园的这段时间里,内府的情报如同雪片般飞来。
全部都是关于西边的消息。
绣衣局多年的苦心经营,只为今朝。
回城的路上,米亦竹端坐在车厢内,脑海中全是那一条又一条的线索。
等车队进入孤城,米亦竹的心中也有了定计。
进入城北,车队分做两队,一部分回了盛兴府,米亦竹的马车则一路向北,最后在城主府外停下。
等了一会,有太监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出来,将米亦竹迎了进去。
城主还是在大殿接见米亦竹。
兄弟二人,互相早已十分了解,见米亦竹满脸的郑重,城主就知道这家伙在故作矜持。
心里,恐怕早已乐开了花!
城主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体贴的主动问了起来。
米亦竹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大师级的表演。
其中的凶险程度不亚于草原之行,不过双方的斗智斗勇要更加精彩。
城主干脆不顾形象的托住下巴,听得十分入神。
王春来站在城主身后,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米亦竹住嘴,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寒刀,果然是宝贝!”
武学一道,城主是绝对的外行,欣赏了这么久的表演,他只能听出这些。
“可不是么,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要是老祖宗知道寒刀有如此大的威力,也不知会不会赞同我跟宫主一决高下。”
城主想想,摇头表示不会。
懂事如米亦竹,自然要虚心请教。
“就算你能险胜,可数千教徒,再加上上万的骑兵,你一样——”
最后几个字,城主不愿意从口中说出。
米亦竹嘴上附和,心里却不这么想。只要能灭掉宫主,其他的任何结果,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说完庄园,接下来就是重头戏,米亦竹收起笑意,认真汇报起自己的打算。
这件事无比重要,城主不但听得仔细,还不断的提出疑问,就连王春来,也加入了讨论。
最后,等到米亦竹陪着城主出了大殿,天边早已被夕阳染红,
“要起风了!”看了看天色,城主悠悠的说道。
“正好可以把那些龌龊带走。”米亦竹站在身后,顺着城主的意思说了一句。
“此事过后,要孤如何赏你?”城主嘴角带笑,转过头看向米亦竹。
“城主真想赏我?”米亦竹的脸上浮现出惊喜。
“怎么?孤的话你都不信了?”城主反问了一句。
米亦竹急忙拱手弯腰,向城主告罪。
城主挥挥手让他直起身来,随后示意他敞开心扉。
“我——我不想参加议政会!”米亦竹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说道。
“你再说一遍?”城主的表情有些诧异。
“算了!”米亦竹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说!”城主这次用了命令的口吻。
“我——我——我不想参加议政会。”米亦竹的声音实在是低了些。
不过城主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忍了许久,城主还是抬起脚,重重的踹向米亦竹的大腿。
米亦竹戏精附体,应‘脚’而倒。
城主不解气,又上去狠狠的踢了几脚。
王春来在一旁急忙跪下,抱住了城主的双腿。
殿外的太监,也全都自觉的跪了下去。
米亦竹也爬了上去,同王春来一起抱住城主的小腿。
“你这个混账,今天,我就替父亲和恩师好好教训一下。”
脚虽然被抱住了,可城主还有双手,只见他变掌为拳,如雨点般的落在米亦竹的背上。
直到,直到气喘吁吁,再也提不起拳头。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又数次救我,你以为我猜忌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来保全自己?”
城主的手上没了力气,可嘴还能动。
米亦竹一听,就知道城主错怪了自己。
这种事得解释清楚,不然兄弟之间的感情,会蒙上一层巨大的阴影。
“城主,议政会每月一次,早起不说,还从早上一直开到晚上,就这么枯坐一天,实在是太难熬了。”米亦竹开始眼泪巴巴的控诉起来。
城主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又没我什么事,坐那里还得防着几位学士给我挖坑。城主,这些年,我可没少在他们手上吃亏。”
表情委屈,语气委屈,城主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平静下来。
米亦竹心知有戏,抱着城主的腿大倒苦水,一直说到华灯初上。
“起来吧,你是孤城的盛兴公,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城主轻声呵斥。
米亦竹抹了一把眼泪,这才从地上爬起,不过还是弯腰低头。
“你也起来吧!”城主没好气的看了王春来一眼。
王春来磕头谢恩后迅速的爬起,站到了城主身后。
“孤,也有许多不想做的事情,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你可以向孤埋怨,孤又能去找谁?”
一边说,城主一边缓缓的走下台阶。
“我有兄长护着,单从这点来看,我比城主还是要幸运一些。”
刚才还哭得涕泪横流,现在又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城主没好气的转头瞪了他一眼。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米亦竹就打算一次说完。
“等少城主满十五,内府,我也会交出来。”
城主忍了又忍,才没有再次出手。
“等我儿子满了十五,弟弟还想向兄长求个恩典,把盛兴公的爵位让给我的儿子。”
忍住,一定要忍住!
城主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
“你想干什么?”过了许久,城主站在空旷的广场,缓缓开口。
“到时候我就可以云游四海,看尽天下美景。”米亦竹再次冲城主拱手弯腰。
“你就不怕,他们骂孤容不下功臣?容不下自己的手足?”城主的表情有些复杂。
米亦竹一听,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
城主说得很对,要真是遂了他的心愿,不知城主要遭受多少非议。
“容孤想想!”见米亦竹默不作声,城主有些不忍,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一句。
米亦竹乖乖的弯腰谢过。
从城主府出来,除了怀山,二狗也在马车旁边。
见米亦竹出现在大门口,二人急忙迎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米亦竹看了二狗一眼。
“夫人见天色已晚,特意派我过来看看。”二狗说完后弯腰低头。
“是怕我又挨板子吧?”米亦竹笑了起来。
二狗把腰又往下弯了腰,不敢答话。
米亦竹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上了马车。
回到盛兴府,米亦竹急忙朝元瑞堂走去,他知道,家人一定都还在等着自己共进晚餐。
果然,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聊天。
见米亦竹出现在门口,夕元面带微笑的站了起来。
先冲几位长辈行礼,随后上前扶着夕元坐下。
酒菜早已备好,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极为温馨。
黄瑜同王夫人是不会问米亦竹的去向,夕元也没有追问的习惯。至于米斯齐同王庄主,有女眷在,他们自然不会多问。
于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
“每次你进城主府,我就提心掉胆,生怕你挨板子。”
能说这话的,也只有黄瑜了。
“我有那么没出息么?这次板子没挨,不过挨了顿揍。”
说完后,米亦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在城主府,能揍盛兴公的,也就那么一位,几人差不多同时看向米亦竹,目光中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怀山就像是米亦竹肚子里的蛔虫,见状一挥手,在屋里伺候的太监侍女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米亦竹笑着讲了起来。
等他讲完后,几人都收了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米亦竹有些纳闷。
“别人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你怎么一点都不珍惜?”黄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比当年练武还苦。”
米亦竹感叹了两句,不过基本上没用脑子。
“你在埋怨我?”王庄主双眼一瞪,终于找到了一点师父的感觉。
米亦竹急忙摇头晃脑,双手也不停的摆动。
“他呀,就是个不能吃苦的!”王夫人看米亦竹是极为顺眼,不管他说什么,都表示赞同。
米亦竹又冲王夫人猛的点头。
盛兴公夫人的地位已足够体面,夕元从来都不要求米亦竹上进,没有差事,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家里。
多陪陪自己不好么?
唯一面带笑容的,就是米斯齐了,此刻,他觉得米亦竹像极了自己。
没有血缘又如何?这孩子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不像自己,还能像谁?
不过不管怎么想,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家伙纯粹是没事找抽!
饭后,米亦竹依旧请两位长辈去小楼小坐。
此时没有女眷,王庄主就面带忧色。
米亦竹将一杯茶放到王庄主的面前,笑着问孩子的名字想得如何?
“你在怕功高震主?”王庄主没有机会,直视着米亦竹的眼睛。
“我这人生性懒散,师父您是知道的。”米亦竹笑着解释了两句。
这家伙属于牵着都不想走的那一类,王庄主是深有体会。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你察觉到了什么!”王庄主长舒了一口气。
一边是女婿兼徒弟,一边是对自己有大恩的城主,王庄主可不想他们兄弟二人起了嫌隙。
“城主更知道我是个什么性子,怀疑谁,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米亦竹又解释了两句。
王庄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师父!”犹豫了一下,米亦竹缓缓开口。
“什么事?”听米亦竹的语气,王庄主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夕元要是生我气的话,您可得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米亦竹满脸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