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出席,只为了城主府的晚宴。
米亦竹小心翼翼的扶着夕元上车,夕元的怀中,抱着盛兴府未来的主人。
地狱犬被他留在府里,这家伙目送着米亦竹的马车远去,又转身摇着尾巴回了自己的小窝。
马车依旧在城主府外停下。
谢福合的马车早就到了,她一直端坐在车厢内,看样子应该是在等谁。
不过也不难猜,在族中能让她愿意等候的,也只有一人。
夕元!
果然,等米亦竹扶着夕元下车,谢福合也出现在车厢外。
她是长辈,米亦竹夫妇急忙抱着孩子上前。
弯腰行礼,谢福合满面笑容的将他俩扶起。
逗弄一下小孩,让米亦竹放心的把母子二人交给她,一行人嚣张的朝城主府内走去。
米亦竹目送她们进去后,这才转身冲两位伴读招了招手。
二人早就等在一旁,见状急忙上前。
三人有说有笑的入内。
在谢福合的大力张罗下,谢福昆终于又说了一门亲事。
一位致仕员外郎家的孙女,让谢福昆激动了许久。
“有空回你家看看,收拾收拾好迎新娘子过门。”米亦竹将头转向谢福昆,笑着说道。
谢福昆有些纳闷,说自己才是个主事,哪能撑得起那么大的府邸。
“那你就打算窝在那个小院里过日子?等你的家人出来,他们住哪?”
谢福昆一愣,随后脸上现出了狂喜!
谢儒林也在一旁拱手道贺。
“大战在即,为鼓舞士气,城主决定大赦,你的家人,也在赦免之列。”米亦竹继续缓缓说道。
谢福昆的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孤家寡人这么多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到底有多么渴望拥有家人的感觉。
“谢过盛兴公!”谢福昆弯腰低头。
如果不是在城主府的大门口,谢福昆早已跪下磕头了。
米亦竹摆了摆手,让他挺直腰板。
盛兴公地位尊崇,等快到大殿的时候,身边已聚集了一大帮人。
有许多宗族的长辈主动同谢福昆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谢福昆现在是宗族里的后起之秀,有谁还认为他是罪人之子?
这一切,全赖米亦竹的大力扶持。
进殿,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米亦竹看着这大殿人头攒动,不由得心生感叹:米虫,还是太多了些!
过了一会,殿外响起太监那尖利的嗓音,原本闹哄哄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城主,牵着少城主缓缓入内。
现在城主府又多了位嫡出的二公子,让不少人都安下心来,也让不少人彻底死心。
坐上宝座,晚宴正式开始。
自从米亦竹同华长老走得越来越近,再也没有不开眼的敢来冒犯米亦竹的威严,直到酒宴结束,都是风平浪静,其乐融融。
等最后出了大殿,接上夕元母子,一家三口慢慢的朝城主府的大门口走去。
“夫君!”
“嗯?”
“城主夫人都有三个小孩了!”
“嗯!”
“夫君?”
“嗯?”
“我想再要一个。”
“再等两年,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夫君?”夕元停下了脚步。
米亦竹抱着孩子,有些诧异的转过头去。
夕元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怎么还哭了?”米亦竹伸出左手,捏了捏夕元的俏脸。
“我想再要个孩子,琮儿,太孤单了。”
眼泪花花的夕元让米亦竹方寸大乱,急忙说好。
还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夕元这才破涕为笑,心想姑姑教的方法就是管用。
回府,府里几百号人还等着他们开席。
盛兴府的赏赐历来丰厚,罗培峰这些前往长安的侍卫,他们的家人更是收到了双倍的赏赐。
等三处走完,米亦竹还是带着夕元去老乞丐的小院里坐了一会,这才返回元瑞堂休息。
初一!
用过早饭,米亦竹夫妇就抱着孩子坐上马车前往城南。
无需吩咐,两位谢师傅自觉的将马车拐进了康乐巷。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米亦竹推开车门,扶着她们母子下车。
上前、敲门,门应声而开。
出现在门后的,是那位熟悉的女管事。
跪下、磕头,米亦竹温和的让她起身。
女管事谢过后弯腰在前面引路,最后还是在那栋小楼前停下。
米亦竹正准备带着夕元跪下,谁知小楼的大门缓缓打开。
让米亦竹失望的是,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丫鬟。
“太夫人请盛兴公夫人同世子进屋说话。”
地位悬殊,丫鬟说完后随即就跪了下去。
夕元早有准备,抱着孩子冲米亦竹微微一笑,随后走上了台阶。
女管事在一旁尴尬的站着,米亦竹挥挥手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然后干脆一屁股就在这台阶上坐下。
里面的谈话,他原本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屏蔽掉了里面的一切。
也许,他是想等她能真正接受自己的时候,再——
没过多久,夕元抱着孩子出来,满脸的笑容。
孩子的脖子上多了一个精致的黄澄澄的东西,米亦竹小时候脖子上也曾经挂过,知道那个叫做长命锁。
“母亲给的?”米亦竹摸了摸,开口问道。
夕元笑着冲他点头。
跪下、磕头,米亦竹替自己的儿子谢过。
站起后转身离去,女管事不知何时再次出现,还是弯腰在前面引路。
出府、上车,哒哒的马蹄声又扰了康乐巷的宁静。
等马车拐进安宁巷,米亦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
这是他儿时的家,是他长大的地方。
还是那些人,站在米府的大门外迎接。
米亦竹夫妇笑着上前行礼,阮主事夫妇急忙侧身避过。
黄瑜笑着接过孩子,然后拉着夕元进府,留下米亦竹站在原地,满脸的无可奈何。
米亦梅领着两个孩子陪她们一起走了,不过还好,至少米斯齐同阮主事依旧站在原地。
“母亲这是对我不满?”米亦竹有些纳闷的问道。
“只是喜欢孙子多一点而已。”米斯齐说出一句让人刮目相看的话来。
米亦竹摇了摇头,然后冲阮主事拱手。
阮主事急忙还礼。
二人一左一右,陪着米斯齐进府。
在康乐巷耽搁了一阵,等进到正厅,酒菜早已备好。
女眷直接在后院另开一桌。
三人坐下,米斯齐笑呵呵的介绍起自己的藏酒。
这是花大价钱从往来的商队手中买的。
“母亲愿意为您掏这么多酒钱?”米亦竹觉得有些奇怪。
“我自己掏钱买的,私房钱。”米斯齐压低了声音说道。
米亦竹同阮主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笑意。
米斯齐一掌拍开,三人均是深吸了一口气。
光凭酒香,就觉得配得上‘好酒’二字。
等到佳酿入喉,三人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感叹。
“父亲,您哪来的私房钱?”几杯酒后,米亦竹开始八卦起来。
“你姐夫悄悄给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米斯齐明显有些紧张。
米亦竹突然发现,作为儿子,自己是有些不称职的。
明知道家中的钱财都掌握母亲手中,自己也不知道悄悄给父亲塞点,还得让姐夫出手相助。
低声告诉米斯齐,自己每个月会让怀山悄悄送一笔钱过来。
米斯齐一听,高兴得合不拢嘴,表示不需要太多,几十枚金币足矣。
几十枚金币,还不够米亦竹去城东吃一顿饭。
米亦竹没有多说,要是一次送个几千过来,估计父亲也没地方藏,到时候东窗事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
继续喝酒。
刘忠找阮主事聊过几次,都是在官场上混的,阮主事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家伙,已经正式成为内府栽培的对象。
只要阮主事自己不犯下大错,最多数年,他就会再往上升上一升。
员外郎,可以在城北拥有自己的府邸了。
内府里人才济济,阮主事哪能不知道刘总管是看在盛兴公的面子上,心怀感激,就冲米亦竹频频举杯。
米亦竹也替他高兴,自然是来者不拒。
反而将米斯齐晾在了一旁。
米斯齐也不在意,一边看着这二人互动,一边有一杯没一杯的品尝着自己的珍藏。
有一个人,被他们刻意忽略掉了。
米亦男!
这位在寒玉宫仅次于宫主的大佬,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他的婚事,随着宫主的杳无音讯,也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要说米斯齐夫妇的心中没有遗憾,米亦竹是不信的。
不过米亦男现在身份敏感,米亦竹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十五岁的兄长,还是孑然一身。
想起白真仙,米亦竹对二哥的终身大事就有些忧虑。
这忧虑,还不能表现出来。
午饭过后,米亦竹同夕元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孩子则留在了黄瑜的身边。
“我总是觉得母亲有些心事!”面对自己的夫君,夕元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没心事才怪!
米亦竹说出二哥的事情。
夕元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既然自己的夫君都觉得棘手,她自然更没有办法。
只能多把米斯齐夫妇请到盛兴府,让盛兴府的世子来冲淡他们的烦恼。
同往年一样,还是用过晚饭方回。
这一次,米亦竹没有乘车,他牵着夕元的小手,在安宁巷漫步。
漫天的星光,再加上从两侧府邸中透出的灯光,米亦竹一时间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当年。
但愿——
但愿,这不是自己过的最后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