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对城主府来说,每年都是那些固定不变的流程,只不过参加的人,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没有人想过要去改变些什么,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米亦竹才参加了几年,就觉得枯燥乏味,可每年到了这一天,还不是得乖乖的前往城主府。
在城主府的大门口下车,谢福昆知道,这是盛兴公在宗族面前替他撑腰,于是把脊背挺得直直的,生怕丢了盛兴公的脸面。
走在前面的,会停下来等等,走在后面的,会快走几步跟上。总之,等米亦竹踏上大殿的台阶,身边总会围着一大群人。
进殿,各自寻找自己的座位坐下。
城主还要过会才到,众人都是兴高采烈,交头接耳。
这两年在方总管的管辖之下,内府的收益日益丰厚,年终的分红,总是能给这些米虫们大大的惊喜。
华长老起身上前,同米亦竹闲聊!
两位伴读,原本都没有资格参加,不过王春来极会做人,每年都将这二人的名字添上。
有了咨政院,整个宗族都不再死气沉沉!
这是华长老的感慨。
米亦竹点头,说等学堂办起来,整个宗族的氛围恐怕还会再好上几分。
“这都是盛兴公的功劳!”华长老拱了拱手。
“这都是城主高瞻远瞩!”米亦竹慢悠悠纠正一句。
华长老急忙点头。
“二十岁的主事,华长老可还满意?”米亦竹看着这些米虫,随意的问了一句。
华长老一愣,随后面露喜色!
再次冲米亦竹拱手,感激的词语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关我什么事?这是方总管告诉我的!”米亦竹转过头来,笑着说了一句。
“那也离不开盛兴公的提携!”华长老是抱定了米亦竹这棵大树。
“过了年,由你提议,把宗族里那些从犯的妇孺放一部分出来,给那些苦力煮饭洗衣好几年,够了!”米亦竹压低了声音说道。
“盛兴公?”华长老有些惊愕的看向米亦竹。
“有困难?”米亦竹反问一句。
“盛兴公,斩草除根才是正理啊!”华长老也压低了声音,委婉的劝道。
“大多都是她们家男人造下的孽,却要让她们来偿还,难道,我们还比不过魔教的胸襟?”
“魔教?”
华长老有些讶异,心想同魔教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是好事,免得那些宗族里的那些人,隔三差五就来诉苦。
而且,这也能让城主仁慈的光环更加耀眼。
点头应下,此时,太监那尖利的声音正好在殿外响起。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殿,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还是那一套,等到米亦竹踏出大殿,直接就钻进了马车。
盛兴府内,还有几百号人等着他回去举杯畅饮。
忙碌的一天,最后还是在老乞丐的小院结束。
老乞丐似乎对此刻十分享受,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安详。
“这么多年,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
不知哪根筋不对,老乞丐突然感慨了一句。
“苦头但是送了我不少!”米亦竹笑着在一旁附和。
“你小子还记仇?”老乞丐斜着眼看他。
米亦竹笑着摇头,表示就这么随口一说。
“我是个要饭的,逃了一辈子,只剩下这个了!”老乞丐说完后,将手伸进衣领,从脖子上一把扯下个物件递了过去。
米亦竹一看,是块小小的玉料。
能挂在老乞丐的脖子上,肯定是珍爱之物,米亦竹没有伸手。
“看不上?”老家伙居然倒打一耙。
“你这辈子见惯了好东西,能把这个留到最后,肯定对你有特殊的意义,我怎么好意思收下?”米亦竹急忙解释道。
“你小子还真是识货,这东西虽然看起来不值什么钱,可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祖父亲自挂到我脖子上的。他也是你的老祖宗,现在送给你,也不算违背了他的心意!”老乞丐说完后干脆一把拽过米亦竹,直接拴在他的脖子上。
“为何不等到你快位列仙班的时候才给我?”
老乞丐早已看透了生死,故米亦竹才能问得如此随意。
“再过大半年,你就要成婚了,这个,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老乞丐说完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米亦竹急忙整了整衣裳,跪下磕头。
老乞丐笑呵呵的将他扶起,满脸的慈爱。
“今晚就走?”米亦竹有些不舍。
“胡说,怎么也得等到喝了你的喜酒再说!”
米亦竹这才放下心来,煽了半天的情,还以为马上就要分别。
“那你等到成婚那天再给我呗?”米亦竹伸出手摸了摸玉料,没想到手感极佳。
“我怕忘了!”
说完后,老乞丐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一老一少,又是喝到天明。
抓紧时间休息一个时辰,米亦竹换上常服,扶着怀山的手上了马车。
先去磕头,不管她有多么厌恶自己,终究将自己带来这个不怎么美好的人世间。
磕完头,就这么跪着,米亦竹说自己今年就要完婚,到时候,会带过新娘子过来一起磕头。
说完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
等到马车进到安宁巷,米亦竹的心情也开始慢慢的变得舒畅起来。他知道,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果然,米府的大门外,早有几人在寒风中伫立。
下车、上前、弯腰,然后索要红包。
最后一次了,明年的今日,已失去了索要红包的资格。
果然,他想到的,大家都想到了,同往年相比,红包要重上许多。
两位外甥常来盛兴府玩,同小舅舅十分亲近,米亦竹从怀中掏出两个精致的玉佩,挂在了两个小家伙的腰间。
阮主事看后,直呼太贵重了。
“舅舅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米亦竹笑着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蛋,换来了米亦梅的一对白眼。
米亦男明天就要返回寒玉宫,到时候米亦竹要去方府给方老先生拜年,无法相送。所以今日,既是相聚,也是告别。
这么多年,一家人又能围坐在一起。
今年最大的事情就是米亦竹的婚事,席间的话题自然围绕着这个。
也许是多喝了几杯,就连一向谨慎的阮主事居然也在凑趣。
“华长老可是帮我放出了风声,到时候要是礼轻了,我看你这个做姐夫的,脸面往那里搁!”米亦竹友情提示。
“怎么跟你姐夫说话的?”米亦梅瞪向了米亦竹。
这是大姐,米亦竹从小对她就是又敬又爱,急忙拱手求饶。
转过身就低声的冲黄瑜告状,说大姐胳膊肘往外拐,结果脑门上轻轻的挨了一下。
“那是你姐夫,不要瞎说!”黄瑜笑着斥责了一句。
米亦竹不由得拍着额头感叹,大姐跟姐夫才是一家人,我们都得靠边站了!
一桌人大笑,阮主事得意洋洋的看着小舅子。
冲淡了不少离愁!
饭后,阮主事同岳丈聊天,米亦竹则同二哥来到了他的房间。
几年没回来,暗格里还是会放上葡萄酿。
米亦竹又开始感叹起管家良叔的偏心!
“还眼红?”米亦男笑着问道。
米亦竹点头,这该死的嫉妒心。
“这几天,良叔可是没少说你的好话!”
“他也老了!”想着良叔花白的头发,米亦竹感叹了一句。
米亦男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假装没有听懂。
“父母也老了!”见米亦男没有答话,米亦竹继续说了一句。
米亦男轻轻地点了点头。
“二哥,您的婚事?”
刚才在饭桌上,大家都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宫主跟我讲过一次,说他自有安排!”米亦男也有些无奈。
“宫主?”米亦竹心里一惊。
米亦男把目光移到手中的酒壶,神色有些复杂。
“他是有这个权利,可不管怎么说,总得派人跟父母商量一下吧?”
米亦竹有些忿忿不平,方老先生贵为孤城大儒,可当年在决定自己的婚事时,可是征求了父母的意见。
“宫主——”米亦男想解释几句,又有些无力的闭上。
“二哥,这次回去,要不您还是去问问,父母总得要有个准信,心里才会踏实。”米亦竹劝了几句。
米亦男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小竹!”
“嗯?”
“这些年,辛苦你了!”
“嗨,您还跟我客气?”米亦竹说完后冲米亦男翻了个白眼。
“我这个做兄长的,始终是心中有愧!”
“您现在是一段,几百年来,有几人能在十年修炼后成为一段?父母嘴上不说,可心里着实为您骄傲。我现在是有些不便,不然我都想敲锣打鼓的四处宣扬宣扬!”
米亦竹说得热闹,可米亦男的脸色愈发有些愧疚。
“别想那么多,既然练到了这个境界,就好好琢磨一下,看看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家里您不用操心,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惹麻烦!”
“你也要努力!”既然米亦竹转换话题,米亦男也顺势鼓励了一句。
“我?”米亦竹指了指自己,然后摇了摇头。
“为何?”
米亦竹不好细说,只能归结于自己的慵懒。
“宫主位列真仙还不到十年,我就算有这个机缘,恐怕也得等上几十年!”
“我府上的那个老家伙,说你们宫主的资质只算中下,我看好您!”米亦竹说完后,重米亦男竖起了大拇指。
米亦男本想纠正一下,不过一来兄弟二人几年未见,二来米亦竹现在身份尊贵,米亦男就只好装作没有听到。
忆过往,最易拉近原本有些生疏的感觉,在二人的刻意修复下,等到晚饭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慢慢的回来了。
最后,米亦竹是笑着辞别众人,钻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