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重重帷幕,少城主接下了捞人的重任。
现在除了议政会和重大的庆典,少城主也很难见到城主一面,更多的,就像今天这样,父子二人被这重重帷幕阻隔。
有时候,少城主甚至有些羡慕那位憨憨的小师弟,至少他能随时感受到亲情的滋润。
轻轻的磕个头,少城主起身缓缓退下,等出了后殿,冷冷的吐出苍鹰卫三个字,就在王春来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城主府内乘车跑马,是少城主的特权。
等到了苍鹰卫,得到消息的大师兄早已带着一众官员候在大门外,待马车停稳,大师兄急忙上前,与王春来一起扶少城主下车。
少城主笑着跟大师兄闲聊几句,又吩咐早已跪下的诸多官员起身,随后率先进入苍鹰卫的大门。
让方副统领扶自己下车是少城主特意安排的,这些年苍鹰卫和内府陆陆续续补进来不少官员,这样做是为了巩固大师兄的权威。
该死的等级制度无处不在,只有员外郎才有资格陪同少城主进屋,其他的人就只能在屋外候着。
寒冬腊月的,很容易冻出个好歹,少城主仁慈,特意嘱咐屋外的人自行散去,如有需要,再差人唤来回话就是。
王春来把门关好,守在屋外,屋内少城主在主位坐下,随后让大家落座,众人谢过后按级别资历坐下。
资历指的是师兄弟间的排位,都是方老先生的弟子,除了大师兄的官职最高,其他人都是员外郎。
见袁员外也在,少城主笑着问他不在城外好好守着,回来是打算要钱还是要人?
袁员外见问到自己,急忙起身,弯腰说这次既不要钱也不要人,只打算再要些名额。
少城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着说这件事他来想想办法。
袁员外大喜,他已经磨了方副统领好几天,可这位大师兄就是不松口,只说上次的是个特例。
目的达到,袁员外当即告辞出去,城外还有一堆公务等着自己回去处理。
其他人都学着袁员外的做法,汇报完后也自动退了出去,只有绣衣局的张员外被少城主留下。
“昨天,西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少城主看向张员外问道。
绣衣局这几年的工作极为出色,城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张员外的耳目。
回话是一门艺术,张员外迅速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随后用最简洁的语言,准确的描述出禁卫昨日的行动。
方副统领见少城主微微皱眉,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昨日马匪的头目被擒后,尽管一向与禁卫不太对付,可苍鹰卫上上下下都觉得他们干得十分漂亮。
“今早,城主让我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将那几名马匪带出刑狱司。”少城主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二人听后脸上都变了颜色,张员外甚至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城主怎么会给出这么奇怪的指令?”方副统领想了一下,觉得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我来时想了一路,还是没有理出头绪。”少城主右手握拳,轻轻的捶了捶额头。
“莫非,城主是想考验一下您的应变能力?”方副统领是少城主的头号心腹,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让我不惜一切代价,不像是考验。”少城主轻轻摇头。
“难道城主也想要此人?可城主想要,直接让吴学士送过去就是,为何还让您想办法?”大师兄继续揣测城主的用意。
“恐怕城主知道吴学士有充分的理由不给。”张员外在一旁突然说道。
少城主和大师兄同时看向张员外,眼中都满是欣赏。
“说说你的想法。”少城主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期待。
“禁卫昨日的行动看起来应对得当、处置果断,可在我眼里,更像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张员外起身弯腰,随后说出自己的分析。
二人听后都没有出声,各自陷入了沉思。
“坐吧!”过了许久,少城主才发现张员外还一直弯腰站在那里。
等张员外谢过坐下,少城主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早就掌握了马匪头目在城内的动向,只不过一直等到现在才出手将他擒获。”
二人弯腰,异口同声的说了句少城主英明。
“那这个时间就有些奇怪了,为什么会选在昨天动手?”少城主说完后看向张员外。
回应少城主的只有沉默!
“我换个问题,为什么城主也想得到这些马匪?”少城主某些地方与他的小师弟非常相似,比如,心中都藏有无数的疑问。
“钱财!”这一次,二人几乎没什么犹豫,立刻给出了答案。
“马匪盘踞在商道上这么多年,的确累积了不少财货,可不惜一切代价,就为了得到这些,是否得不偿失?”
回应他的又是沉默!
“大师兄,内府现在也归你管,以内府的收入,再加上政务院每年的拨款,是否足够?”少城主的思维十分跳跃,马上又换了一条思路。
这些数据通通都装在方副统领的脑袋里,只见他嘴唇微动,默念了几串数字后,冲少城主摇了摇头。
“城主府有赤字?”少城主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方副统领急忙起身,弯腰说只是无法覆盖支出,但城主府从未向政务院举债。
“那这个窟窿是怎么填上的?”少城主紧接着又问出一句。
方副统领思考了一下,说此事恐怕只有刘忠知道。
刘忠,城主府的大总管,所有的钱财最后都会汇总到他那里,也会从他的手里出去。
听方副统领提及此人,少城主又想起没了的那个孩子,心里一痛,神色有些黯然。
听到少城主与方副统领的对话,张员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身体一抖,这一幕恰好落入少城主的眼中。
“张师兄可是想到了什么?”少城主轻声问道。
张员外脸色惨白,起身来到少城主面前跪下,把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用怕,今天不管你说些什么,都恕你无罪!”见张员外这副模样,少城主哪还不清楚情况。
张员外还是把额头死死的抵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都说了恕你无罪,怎么?信不过孤?”少城主沉下脸,就连那个字都从嘴里蹦了出来。
方副统领也在一旁呵斥,谁知张员外就像是没有听到,突然一下一下的开始磕起头来。
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张员外面前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小滩猩红,少城主本就极为聪慧,慢慢的,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少城主的脸色,比张员外的还要白,他用双手死死的捏住扶手,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浑身颤抖。
方副统领此时也起身跪伏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等心情略微平复,少城主有些吃力的站起来,上前拦住张员外,就算他武艺高强,这样磕下去,也是会死人的。
挥挥手把二人赶了出去,少城主软软的倒下,抬头看着屋顶粗壮的横梁,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无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