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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原来是他

黎晏和魏鸾二人皆是眼中一亮,那是精光闪过,那样的光芒,自然没有入了张氏的眼。

此时的张氏,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她跟了许恭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觉得这个男人是她的天,也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她遇上难处麻烦事儿,很少去惹许恭烦心,她不愿意给许恭带来任何麻烦,她知道这个男人愿意为她付出,这就足够了,又何必事事都去麻烦他呢?他每日要操劳府里府外的事,已经很累了,她心疼尚且来不及,实在舍不得他有更多的麻烦。

张氏自认为是处处替许恭着想和考虑了的,便是当年被周锦拿住的时候……

她把周锦奶大,拿周锦当亲生的姑娘看待的,她倒是也拿周锦当主子看了,只是大多时候,还是有些别的心思,觉着周锦敬着她,也是应当应分的。

所以当初周锦拿住了她和许恭的时候,她去求过周锦,豁出去这张老脸,希望周锦不要拿着这件事儿去对她和许恭做什么……

张氏还记得,那时候周锦板着脸,几乎把这么多年的情分,都弄没了。

这件事,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同许恭说过,说出口来像是在邀功,两个人情分到了,为彼此做些什么,也没必要非得什么事儿都说个明明白白的,大家心照不宣,日子不也一样的过了吗?

但如今……如今她为许恭做了那么多,许恭却转过头来给她身上泼脏水,陷害她,叫她百口莫辩。

这几日她住在这监牢中,备受折磨,可是能把这一切的苦都忍下来,那些委屈,也都往自己肚子里吞,当初她决定那样子攀咬周家的时候,甚至于把周锦也出卖了,从小到大的情分,那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她为许恭付出的,难道还不够吗?

张氏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靠在牢房西侧的那面墙上,她侧目望向那小小的窗口,仍旧是有微光照进来,又洒落在地上,可是没能摇曳生辉,仅仅是把监牢中的阴凉,越发放大了。

魏鸾有些心急,张氏这里会松口,吐露出的一定是会令她和黎晏都震惊不已的话,可偏偏这时候,张氏又沉默了……

她脚下一动,又往牢房门前凑了凑,嘴角一扬的工夫,一声张氏便脱口而出了。

黎晏想要拦的,可是来不及,只是勉强扯住了她衣袖一角。

她动作快了些,一步跨出去,衣角却在黎晏的手上,魏鸾能真切的感受到那一股子外力,往后头扯了一把。

她回头看,见黎晏面色如旧,只是暗暗地示意她不必惊扰张氏,她抿了抿唇角,犹豫了须臾,到底讪讪的收了声。

张氏那里反而悠悠开口:“殿下您不用怕,二姑娘便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您也不用怕奴才不肯开口了。”

她回头去看,好似把神思敛了起来,她不再看那扇小窗,踱步往牢房门口的方向来:“奴才说了,许恭他骗了您,骗了所有人,当然了,他也骗了奴才。”

黎晏始终不动如山的面色,终于有一瞬间的崩塌。

他略拧起眉头来:“他怎么骗了你,骗了我们?”

张氏脸上闪过沉痛,那种无辜的模样,叫魏鸾心下动容:“这整件事,都是许恭一手策划的,不是奴才。给了王石头的那五百两银子,也不是从周家的茶庄上弄出来的,周家亏空的那七百两银子,是我买通了人,悄悄弄走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真的事情败露了,那要把这脏水泼到周家身上去。”

“是许恭策划的?”黎晏果然大吃一惊,“周锦知道吗?”

张氏摇头:“我们姑娘不知道。”她一脸愁苦,“奴才不是说了吗?事儿是许恭策划的,其实……其实……”她支支吾吾的,又偷偷抬眼去打量黎晏,“后面的话,奴才说了,殿下您愿意信奴才吗?”

黎晏觉得有趣儿,连魏鸾听了也直挑眉头。

这个女人其实是不寻常的,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问出这样的话,若换做别的什么人,今日只怕要哭死在这府衙大牢中了,莫名其妙的替所谓的爱人背了这样的罪名,到头来还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泼脏水,不愿意与她共同分担,说穿了,就是把她推出来,叫她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名而已。

张氏这会子这样说……

魏鸾拉了拉黎晏的衣袖,侧目看他,而黎晏却并没有低头回望回来。

黎晏想了想:“愿不愿意相信你,那是要看从你的嘴里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的。”他高高的挑眉,“你打算告诉我什么呢?这件案子,许恭不是主使之人吗?是他策划的,可他背后,仍旧另有其人?”

“是!”张氏斩钉截铁的回了他,又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模样,“许恭的背后,是另有其人的,而那个人,您大概永远都想不到——”她把尾音拖长了,又昂首挺胸的,“陈正廷,陈家那位好家主,陈,正,廷!”

她几乎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把陈正廷的名字丢出口来。

而魏鸾果然惊诧之余更兼害怕,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还是黎晏上了手稳住她:“当心些。”

她勉强站定住,心口突突的跳,一味的不敢相信。

原来……原来黎晏的直觉是对的,不,那或许不是直觉。

从黎晏第一眼见到陈正廷时,他也许就看出了陈家这位老爷的猫腻了。

当日在府衙大堂上,黎晏那样子针对陈昱明的时候,陈正廷仍旧无动于衷,他真的就站在旁边,那样看着,哪怕是后来杜启崖把陈昱明扔到大牢里头去,陈正廷不是也没再出面过吗?他和杜启崖那样的交情,陈昱明犯的那点事儿,根本也没多大,总归不知者无罪,说上几句软话,把人捞出来也就是了。

偏偏陈正廷没有,他什么都没做过。

魏鸾呼吸一窒,她想到了——那天黎晏说过,陈正廷从头到尾,或许都只看重自己的名誉,或者说,那是陈家的名誉,似陈昱卿和陈昱明这样的儿子,对他、对陈家来说,一定是败坏门风的存在。

想一想客栈中的那个厢房,陈昱卿花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乱来,可见他平日里有多么的不收敛,至于陈昱明,她是见识过的。

魏鸾暗暗心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叫了声黎晏:“你说对了,真的是他……”

黎晏冲着她摇了摇头,仍旧把目光死死地定在了张氏身上:“所以从头到尾,是陈正廷指使许恭,让他杀了这几个儿子?而许恭左思右想,以防万一,找上了你,想着等到出事儿了,把你推出来顶罪,自然了,也能拉上整个周家一起来顶这个罪。而你最初是信了许恭的鬼话的,觉得不会出事,即便是出了事,他会保着你,只会让周余和周锦父女两个做主谋,你不过是听了他两个的指使而已,是吗?”

张氏忙不迭的点头:“便是殿下您说的这样了。那时候许恭与奴才说的很好……”

她又在霎时间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的沉默过后,到底是又开了口,接上了自己前头的那番话:“那是半年多之前了。那会儿许恭找上奴才,说了这件事,一开始奴才是不同意的,要说叫周家来顶罪,那奴才是再没那么同意的,您知道的,奴才对周余可以说是深恶痛绝的——”

她一面说着,就一面又刻意的把尾音去拉长。

其实张氏的心里是痛苦的,她眼下说出的这些话,她自己的心,都在隐隐刺痛。

说到底,她很难以想象,许恭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同黎晏他们说出的那些话来的,又或者说,打从一开始……对,她没有说错,许恭骗了她,从一开始就骗了她。

许恭那时候说的所有的话,会保着她护着她,诸如此类的,全都是骗人的,一旦出了事,第一个被推到前面去顶罪的,就是她这个弃子。

弃子,她就是那个弃子而已。

张氏的那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做了一副深呼吸状,又把那口气长长的吐出去:“那会儿要说把我们姑娘也拉进来顶罪,奴才是说什么都不肯的。您知道,那毕竟是奴才奶大的孩子,怎么忍心呢?”

她后头的话都不必再说,黎晏也懂了。

实际上张氏目下说的这番话,同许恭是差不离的,都是为着不忍心,也都是为了舍不得三个字。

她真心的爱慕着许恭,自然经不住许恭的软磨硬泡,更或者,当初虽然许恭说过会拉了周锦来顶罪,但也许她和张氏做了些保证,周锦的罪名小一些,总归不会叫她拿那条命去顶了这份儿罪也就是了。

所以后来张氏松了口,同意了许恭的要求,也愿意为许恭做这个中间人,又去找上冯正北。

“陈正廷为什么要杀陈昱卿?”黎晏面色阴沉,哪怕他早就猜测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可是当张氏真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难免心情不好。

毕竟虎毒不食子,陈正廷要有多狠的心,才会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的手上,这样的人,心狠手辣,更不配为人。

张氏唉声叹气的,又摇了摇头:“说来是冤孽吧。陈正廷这个人,把自己的脸面看的极重,当年陈昱卿强抢民女,又在外头整天的乱来,今儿宿在这个楼子里,明儿个怀里搂着个楼里的姑娘招摇过市,为这事儿,陈正廷不止一次的请过家法,后来他年纪渐长,大概是夫人也不停地说教,他才有所收敛,可您知道的,这样的高门大户中,陈昱卿身为嫡长子,他这样子的行径与作为,外头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让陈正廷没少蒙羞。”

“他为了这个恨陈昱卿吗?”魏鸾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难以置信的望向黎晏,他真的把一切都猜对了,那么接下来,陈正廷还有什么作为?

她脑海中几乎空白一片,猛然转过头来问张氏:“杀了陈昱卿,接下来呢?他要陈昱礼和陈昱明兄弟两个……不对,他要把罪名放到周锦的身上,那陈昱舟就不配再继承陈家家业,他在陈昱礼两兄弟之间,一定有一个是要保下来的,是……陈昱礼?”

话到后来,魏鸾的声音几乎在颤抖着。

黎晏听着,广袖略震了震,去捏了捏魏鸾的手心儿。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也知道她心悸在哪里,无非是他猜对了一切,而这一切,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然则不出他所料的是,张氏站在阴暗处,背着小窗照下来的光,又把头点了下去。

他听见魏鸾倒吸口气,越发捏紧了她的小手:“陈正廷做的这一切,其实也不只是为了让陈昱礼继承家业,当初我说过,陈正廷他自个儿就不是嫡长,他爹当年叫他继承家业时,也只不过看中了他的能力和本事,陈家不是什么百年望族,没有那样大的规矩约束着,要谁来继承家业,不过凭陈正廷一句话而已,他没必要为了让陈昱礼当家做主,这样害自己的孩子,归根结底,都只为了该死的面子二字。”

对他的这番话,张氏真是再同意不过的,站在那头频频点头:“殿下您真不知道,奴才从许恭嘴里听到过许多话,早在我们姑娘没有进陈家门之前,陈正廷这个人就是个心胸狭隘的,把面子看的极重,照许恭的说法,当年许恭也受不了他这样,只是时间久了,慢慢的也就忍下来了。这回他要杀陈昱卿和陈昱明两兄弟,为的就是这个了,到了这种时候,奴才也不骗您,也不会再瞒您什么,您也知道,当初拿了奴才到府衙大堂,奴才就已经认命了的,那会儿说的有关于周家的一切,都是许恭交给我的……”

她一面说,一面仍旧显出一副愁苦姿态:“半年前奴才离开过湖州一段时间,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黎晏听她自己提起这件事,咦了声:“我知道,你出城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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