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只带回了阿洲的半幅残缺不堪的尸骨,
还有半数,永远沉寂在了塞外漫天的黄沙里。
那个通敌叛国的卫明,被带回了京中。
于整个京都城里,当街游行了3日。
在众人的唾骂中,被恶臭的鸡蛋,碎石活活砸死在了铁囚笼里。
阿洲的尸骨,是和朝廷的追封,一起送到了阿洲爹娘的手中。
阿洲爹一夜花白了头发。
阿洲娘,则抱着阿洲的骨灰,哭到失语。
后来,他们将阿洲葬在了赵先生旁边。
夫妻二人抵了铁器铺子,又变卖了所有的家当。
收拾了包袱,一路北行。
骑马,坐车,乘船,
路上很苦,很难,被骗,被欺。
阿洲的爹娘毫不在意,
只走着儿子走过的路,想着阿洲生前,是不是也如他们这般。
吃不好,睡不好,野外露宿之时,还要紧紧抱着行囊,怕被抢走。
却记得路中被人偷了包袱,夫妻二人没了盘缠,快要乞讨为生的时候,
那包袱却被送了回来。
那个小偷声泪俱下的跪在阿洲爹娘面前认错,只说自己瞎了眼。
包袱里露出了朝廷嘉奖阿洲的圣旨。
阿洲以身犯险,救下边塞百姓一事,早已传遍了各地。
后来,阿洲爹娘是被太守携全城百姓亲自相送出城,甚至早已传书给下一个郡守,让人好好接待。
阿洲爹娘却悄悄更改了路线。
安静的,到了塞外。
在阿洲身死的那段路边,搭了个草棚子住下。
塞外的将士们知晓后,纷纷来请,甚至许诺让阿洲父亲去到军营里的制器营,有个谋生。
阿洲娘沙哑着嗓子推拒了,她说:“阿洲这孩子,最是怕黑,有爹娘陪着他,若是想回家,便不用走上千里了。”
最后,夫妻二人双双身死在了那条路上。
那块,混合着阿洲鲜血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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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声音哽咽:“我自开灵那日,便是阿洲铁器铺里一盏长明灯。看着阿洲长大,离家,再到半幅尸骨而归。阿洲死状极惨,又不得全尸。连魂魄都凝不起来,我去看的时候,只有丝丝魂气萦绕在坟墓之间,不得往生。”
“他尸骨不全,黄泉之路引不到他。”锦昭道。
“所以,我想带他回家,助他凝魂。”
“凝魂,可不是易事。”
“所以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提灯伏在地上恳切道。
一旁许久不出声的禹绪却适时开了口:“我听说,我族之血,可助人凝魂。”
见提灯惊喜的看过来,又摆摆手:“别高兴的太早,我也是受了重伤,尚在疗愈,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大不了多给你些便是了。”
锦昭却是丝毫没客气,唤小环取来了无:“饮了这酒,去到那孩子身死的地方,以血为引,以你灯芯为明,一路敛魂便可。”
提灯连连点头。
“你虽已化灵,却为保那丝丝魂气不散,已然虚弱,适才给你和的灯油,便是你承受的极限了,若是灯油燃尽之前,你还未能将魂魄集齐,那这世间,便在再没有你了。”锦昭道。
可提灯却不在意,只感激不已。
一边的禹绪也没闲着,向百味讨了一只水囊,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眼见着水囊灌满,这才收手,递给提灯。
妖娆的脸上,唇色异常的苍白,嘴上却还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收好了,小爷的血精贵着呢,赶紧把人救回来,别浪费了。”
提灯抱着那鼓鼓的水囊,千恩万谢的走了。
禹绪这次没等小环扔扫帚,挥挥手说有点困了,要回去睡觉。
踏着虚浮的脚步走了。
破天荒的,小环不曾凶骂。
只撇撇嘴,没出声。
锦昭看着几人恍若孩子斗气一般,只笑着摇摇头便回了后院。
一线渊的春日,一如既往的明媚。
又好似,多了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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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月夜里,一盏常人看不见的笼灯照耀着底下的黄土。
许久过后,细若游丝般的残魂缕缕升起,收到了那笼灯之中。
那笼灯似是欢喜,又明亮了几分,继而又小心翼翼的去到下一处。
阿洲,你且再等等。
等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