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眼下夜深之时四处寂静无声。
适才行简那突兀的一声,着实动静不小。
李瑞生怕惹了旁边来,连忙缩在墙角便对着院内小声骂道:“有你什么事,滚回去睡你的觉。”
“你三更半夜躲在我院墙之外,意欲何为?”
“我能何为,你家都穷的叮当响了,有什么好意欲的,忒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你在此作甚。”
“我...我赏月。”
“有什么月要躲在墙角赏。”
“关你屁事。”李瑞没了耐心,搓了搓手,又开始爬树。
见院外没了人声,可那攀树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李瑞此人,自幼时便淘气异常,爬树下河,自不在话下。
自家院外的这棵树不高,且枝干粗壮,爬到树顶对于李瑞而言,可谓轻而易举。
李瑞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自家院外鬼鬼祟祟的爬树,行简的直觉告诉他,约莫是与此时在树顶修炼的听语有关。
多日的相处以来,行简知道,听语此灵,单纯良善,只半个手掌这么大,并无威胁所在。尤其是此时,正闭关着,毫无自保之力,若是落到李瑞手中....
行简不敢想,拿起身侧的长棍,打开了院门。
李瑞这边透过繁茂的树叶,已然看到了那块光源。
石头大的物什,此时荧光四溢。
李瑞心中大喜,正要探手去拿,树下那常年落锁的院门却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便见行简执着长棍,似是与谁一边攀谈着,一手虚扶着一旁,言语间很是客气:“白日里你出行不便,只深夜才能出来一回,此番定要相送到门口的。”
李瑞蹲在树上瞪大了双眼,又仔细的看了看,那行简身边,什么都没有。
不知怎的,后背竟有了些凉意,原本伸出去的手也不自觉的收了回来。
行简这边还在说着话,似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样子:“以您的学识,若还能得存人世,定是才名远播的,只可惜....”一面又状似安静的听着什么,继而又似无可奈何道:“活着又能如何,我这双眼睛,许多事情,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李瑞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隐藏在树荫里,却不想行简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突然笔直的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嘴里还说着:“树上有人?哦,是了,却有其人,说是月色甚好。我自是不知月色如何好,许是爬的高些,看的更清楚吧。”
可那行简话间甚至还拦着什么:“你还得赶在鸡鸣之前回去才行,若是到了清晨,见了阳光,与你修为定是有损的。什么?你也要上去看看?树上有人,你自己也说了是被凌虐而死,死状瘆人了些,只我看不见便不会怕,他与我不同,莫吓着他。”
李瑞人都麻了,恰好此时一阵夜风拂过,树叶轻飘,直扫在了李瑞的后颈处,李瑞此时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下了树,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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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天,萍婶又来送菜,聊起了街市里的闲事,最奇怪的便是那李瑞,自有一天深夜归家,胡言乱语,只说有鬼,后来又高烧了好几天不曾退下,请了好些大夫都说不出个由头来。
后来又请了几个道士到家里做了几场法事,这才消停。
萍婶走后,听语飞到了行简的肩头幸灾乐祸:“果然恶有恶报。”
却不想,院门又被敲响了。
听语便飞到一旁的树荫下躲起来,行简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嘴里说着:“萍婶,可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
却不想开了门后,半天 不见动静。
行简又问:“萍婶?”
听语偷偷探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却看到此时门口站的并不是萍婶,而是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只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行简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行简,好久不见。”
听语看到,喜怒从不行于面色的行简,捏紧了拳头。
“林满。”
“呦,还记得老子。”林满笑的阴狠:“不过,老子也记得你,托你的福,老子在牢里蹲了五年。”继而又扫向行简身后,打量着院内,嗤笑道:“听说你死了爹娘,日子过的不甚如意,我看这传闻,倒时有些偏颇啊。”
行简努力按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滚。”
“嗬,你还以为你是当年的行简呢?”林满吊儿郎当的倚在门框上,言语间尽是嘲讽:“我来不过是想和你叙叙旧,怎的就要撵人了呢。”
“我与你无旧可叙。”
“别啊,我与你可好多话说呢。从哪说起呢?”林满状似思躇了一瞬:“说说你爹怎么死的?哎,他们也是,本想着弄个人死在你家田里的,却不想那天耳目多,不好下手啊,只好在你家田里下点毒了。哦对了,你那个娘舅啊,原本那铁水是要浇他脸上的,竟让那厮躲开了,就废了条腿,幸亏是我的人过去提醒,才让他想起自己还有个出嫁的妹妹可附,要不然啊,可不得自暴自弃了去。”
见行简脸色渐渐铁青,林满心下很是满意,愈是不慌不忙:“还有那远亲也是,只说让你爹与你娘舅一般,断条腿便是了,偏的下手没轻没重的,把人砸死了,害我家花了好些银钱才打点妥当,还有你那个娘舅,还没你外祖无赖,听说当年你外祖只差把你娘拖出取另嫁卖身给你娘舅治腿呢?”
话毕还不忘啧啧两声:“可惜了,如此快活的场面,我竟没看到。”
行简再忍不住,挥拳相向。
可他目盲,哪里是林满的对手,只三两下便被林满压制住,脸上也挂了彩。
林满将行简踩在脚下,恨恨的唾了一口:“废物。”正欲拳脚相向,却不想头顶上直直的坠下来一物。林满下意识躲开,却见一个鸟窝凭空落下,精准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林满摸着自己一头的鸟屎,四周环顾了一圈,竟一个人都没有。
只以为是巧合,紧接着又要对行简动手之时,又一个东西砸了过来。
这是,竟是只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