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对于我的到来很是诧异,连忙将手擦干净,将我迎了进去。
待我道明来意后,又是一阵感激,将那个年迈的乳母引荐于我。
那妇人连连摆手,只说不用,却拗不过袁明的坚持,到底还是坐下来让我把脉。
我以灵力为引,探入她的经脉查看了一番,却发现她身上,竟有淤血之结。见她面有难色,我便也没有作声,凝了瓶丸药,让她按时服用便是。
这边正说着话,外间便嘈杂了起来,有下人急急的寻了过来,说是少爷出事了。
那下人来禀报时,对袁明不曾有半分恭敬。
我被带着往外走,那下人说,袁望今日去茶楼与人会面,不知怎的,突然发起了癫,当众脱了衣裳,胡言乱语,身边的家丁都不曾按住。
最后,还是那个小姐家的护院才将袁望给打晕抬了回来。
我踏进袁望的院子里时,那个护院正要告辞。
吕韵笑的牵强:“一路辛苦了,不若喝口茶再走吧,还请你多替我儿给你家小姐赔个不是。”
那护卫满脸的无所谓:“鸡崽子似的,还没我平日里练得石锤重。”见吕韵脸色沉了下去,却也是丝毫不惧:“我家小姐说了,今日之后,便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话毕,扬长而去。
吕韵脸色沉的快滴出水来,看到站在一旁看戏的我,才挤出两分笑意:“神医你看,我儿不知怎的,今日竟当众出了丑,不是说他身体都无碍了吗?”
我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袁望被打昏了还没醒,后脑鼓了好大一个包,那护院看着也是下了死手。
查看一番,我捻着胡子道:“他喝酒了。”
“怎么会!”吕韵连连摇头:“自您说我儿需得戒酒疗养,他院子里的酒都让我给抬走了。”
“喝没喝,他自己清楚。”
吕韵还想再辩解,一旁袁望的贴身随从有些瑟缩的开口:“晨间公子说酒瘾犯了,就。。就喝了一盅。”
“什么?”吕韵的声音尖利了些:“不是不许公子喝酒的吗?哪来的酒!”
那随从吓的直直跪倒在地:“也不知怎的,晨间公子说闻到了酒香,循着味道,真在私窖里发现了一坛,约莫这是搬走的时候漏了,公子还说,他身子已然大好,喝上一点无碍的,我等...我等不敢阻拦。”
“废物!”吕韵抬脚便踹。
我摸了摸袖间,啧,没带瓜子。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那随从鼻青脸肿的被押了下去,吕韵又问:“神医,我儿何时能醒?”
我摇头:“不好说。”
“他爹爹外出,明日便归了,若是让他爹看见了,可不得了。还请神医务必想些法子啊。”
哦?那个渣爹?还有这等好事。
我高深莫测的捻了捻胡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要的药材难寻了些。”
“神医您只管说,只要能让我儿醒来,再贵的药材都能使得。”
吕韵倒也没夸海口,我说的那些个药材,还当真给弄了过来。
我将药材悉数收了起来,以独门秘术为由,将一干人等撵出了门外,屋子里,只留我与袁望二人。
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袁望,我冷笑一声,挑了个就近的凳子坐下了,对着那一堆药材挑挑拣拣。
袁望那幅破败的身子,早便被他自己折腾的如草包一般,这些时日,也不过用灵力吊着他的精气罢了,眉间灰暗,与这袁宅一般,也只剩个空囊罢了。
晨间那酒,自然是我给备下的,顺便给下了一道灵术,将他所思所想皆言于表面罢了,算不得陷害于他。
原先没见到袁父,到还有些失望。却没想,这么快便回来了。
既如此,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指尖蓄起一道灵力,隐入了袁望的眉心。
在他荒淫无道的记忆里,我看到了那个我不曾见过的袁明。
自袁望记事起,便以作弄袁明为乐。
袁明特地带的水酒,被袁望故意换成了烈酒,为的便是想让他酒后不归,被袁父责罚。
生在门口牌匾上都镶了金的袁家,晨间也不过在龙蛇混杂的闹市里吃碗馄饨。
袁望只是因为会背了一首诗,便被奖励了一整套松墨笔洗的时候,袁明默念着整本诗词洗衣服擦地。
袁望因为挑食掀翻了一桌子山珍海味的时候,袁明将晚上偷偷藏下的半块方糕塞进了因为被吕韵找茬一整日未进水米的乳母嘴里。
我看到了,那个被划坏了书本的袁明,割碎了衣裳的袁明,炎炎夏日被逼着爬树抓知了的袁明,天寒地冻里,罚跪在院子里的袁明。
原来,他幼时饭都不曾吃饱。
原来,他也是才华横溢,硬是被吕韵母子二人逼着辍了学。
原来,他喜欢垂钓,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爱钓鱼。只因幼时袁明挑食,袁母便用米饭和了砂糖,骗他说,鱼儿最喜欢吃拌了糖的米团。
原来,那片树林,是袁母生前常带着袁明去的地方。
原来,那个时常笑的开怀的袁明,在这个没有母亲的家里,举步维艰。
这些年,若不是那个乳母多次以命相护,怕着世间,早便没有了袁明此人。
难怪那乳母体内毒素沉积,如枯木一般脆弱。
她为袁明挡下的吕韵不怀好意的陷害和试探,在袁望的记忆里,便已经数不过来。
我从袁望的记忆里抽身,神色如常的将门打开,对着门外一脸忧色的吕韵说道:“着人将他身上的污秽清洗了,好好睡上一晚,明日便能醒。”
吕韵自是千恩万谢。
这厢忙的人仰马翻,我趁着月色去到了袁明的院子里,将适才那几味药材放到了袁明眼前。
我对凡间的医术一窍不通,这些药材是吕韵最后才送来的,皆是精贵的模样,兴许袁明的乳母能用得到。
听说这些药材对他乳母有益,袁明没有推辞,只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说是买药的钱。
那块玉佩是我第二次见,上次他想从我这买药膏的时候,也是拿的这块玉佩。
我说这药材本便是袁府上的,袁望用不到罢了,并没有收下玉佩。
只在他将我我送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你怨吗?”
袁明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我的意思,随即苦笑一声:“怨又有何用呢。”
傻子,怎么会没用呢。
你且看着我,还你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