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跌跌撞撞的衔了一斛水来,那蕉叶制成的斛斗里,水已经被我撒了大半。
早知道少睡些懒觉了,飞的勤快些便能更稳了。
我将那半斛水撒在了恩人脚下,又飞了出去。
再回来之时,水还是撒了好些。
如此循环了几次,恩人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了。
“你怎么不走?”
“我为何要走?”我叼着蕉叶不解。
“此处没了水源,你活不下去。”
“我可以飞出去喝水啊。”
“水源很远。”
“那我飞远点不就好了。”
“。。。”
恩人沉默了一会:“你还是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我有些赌气,翅膀都飞酸了,居然还让我走。
恩人好像觉得自己理亏了,便不做声了。
我撇撇嘴,坐在树下的阴凉处休息了一会,又衔着蕉叶飞走。
果然,我勤快起来自己都佩服。
不出几日,我便能稳稳的衔着一斛水,一滴不撒的飞回来。
看着清澈的山泉隐入土中,直至消失不见,总能让我莫名的有些满足。
总算能为恩人做点什么了。
可毕竟我只是一只雀鸟,还是一只巴掌大的雀鸟。
泉眼遥远,凭我之力,一天十个来回已是极限。
可一天十斛的泉水,撒在日渐干裂的泥土里,却是半点湿润都无。
恩人后来还让我早点换一处地方,我气的好几天没与他说话。
夏日的骄阳下,那松叶眼见着焦缩,微蜷,甚至隐隐泛了黄。
于是每日十斛的山泉,变成了每日十二斛,结果便是半夜里连唱歌的力气都没有了,蜷在树下沉沉的睡去。
这天,我照例衔着蕉叶去取水,蓄了满满一斛正要飞出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打了回去。
清凉的山泉水洒了一身,又重重的摔在了泥土里,顾不上狼狈,我警惕的缩起身体打量四周。看着一个精灵缓缓的从泉眼深处走了出来。
那精灵并没有将我如何,见我是一只不会修炼的朝歌,便将我打发走了。
等我飞回恩人身边的时候,恩人带着焦急开口:“你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摔的一身的泥污还没来得及清洗,却是无所谓的抖了抖羽毛:“没注意摔到了。”
“谁欺负你了?”
“怎么会,那苍鹰被你吓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恩人见我如此,便没有追问。而我却宝贝似的捧出一颗散着白光的果子,小心翼翼的埋在恩人的脚下。
“蓬莲子?”
我有些惊讶:“你认识呀?”
恩人却不接我的话:“你从哪得来的?”
“我捡的。”话间我已将那莲子埋好,怕埋不严实,还踩了几脚。
“哪来的?”恩人的声音有些沉。
“都说是捡来的,我说从前与同族猜拳都不曾赢过一回,原来运气都攒在这里了。”我满意的看着莲子的白光慢慢将眼前的青松包围,那微蜷的松枝终于伸展开来。
恩人不说话了,沉寂了好久。
我已然累极,倾泻而下的月光都不能撩动我的眼皮,只寻了树下那块已经被我压榻了的枯草上沉沉的睡去。
模糊间,似是有人靠近。
天敌吗?算了,爱吃就吃吧,实在太累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又是一轮明月高悬。
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我伸了伸懒腰,展开了翅膀出去找水喝。
朝歌也是需要喝水的。
等我喝饱了再回来的时候,却见青松之上,原来我搭窝的松枝上赫然一个软藤搭好的巢穴。
上面还铺了好些细草,看起来就很好睡的样子。
好哇,我不过就是去喝个水的功夫,窝就被人占了?还将窝搭的这么好,莫不然是想要常住?那我怎么办???
我气愤的围着青松飞了好几圈,企图找到霸占之人,却半根羽毛都没看见。
飞到第五圈的时候,恩人说话了,带着不理解:“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占我地方的鸟!”
“?”
“恩人你也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我便站在了松枝之上:“我不过去喝个水罢了,你就让别人在你身上搭窝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居然趁我不注意占了我的地方搭窝!! ”
恩人似是被噎住了一般:“那是我搭的。”
“啊?”我愣住了。
“白天湿热,你睡的那里我无法庇荫,睡的高些,还能挡些日头。”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窝?”
“嗯,你看看可舒适。”
“舒适舒适,哎呀,一看就舒适!”我惊喜的飞起来,飞到刚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窝边,看着那软藤缠了两倍不止,比我自己搭的漂亮多了,抬脚躺进去,大小刚好,很是宽敞,愈发满意。
见我在窝里蹦的欢快,恩人眼看着隐隐松了口气。
有了蓬莲子,我便再也不用来回取水了,恩人的水源有了保障,我只需隔个几日去山下喝点水便好了。
平时便山林里飞来飞去,找老藤说说话,再去看看小鱼们。
恩人的话也比以前多了些,总归不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了。
好似一切都与从前那般。
恩人问我怎么月夜不唱歌了。
我懒洋洋的蜷在窝里:天热,不想唱。
山林里的夏天是真的热啊,白日里连走兽都不曾有。皆躲在荫凉出,晚间才出来活动。
蓬莲子只有一颗,只埋在了恩人脚下。
是以我们栖身的这片地方,除了这一颗苍翠的青松,皆是寸草不生,一地寂寥。
青松之上,松叶最茂密之处搭着一只鸟窝。
突兀又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