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要在家待上一阵子,没过几日圣上又是召见,还没来得及歇上几日的戚原夫妻二人,又匆匆去查私盐一案,据说牵扯了许多当地豪绅和江湖人士,武力不容小觑,圣上做主,带走了京中半数黑甲军前往镇压。
却在戚原走后的半个月里,宫中大乱。
相传是纯贵妃惹怒了圣上,致使龙体受损,圣上怒火攻心,直直晕了过去。太医院皆束手无策。
原本禁足的皇后出了翊坤宫,以国母之名将纯贵妃打入冷宫,牵连者皆杖杀,自己则近侍圣前。
被关在府中的二皇子也被放了出来,却直指六皇子狼子野心,妄图杀父篡位,甚至在六皇子府中搜出了龙袍等物。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传六皇子逃脱,宫中原本禁足的纯贵妃也不知所踪。
宫中安防由禁军执掌,原本皇城之下的黑甲军被遣至城外。
圣上病危,众臣请安皆被挡在御前,连戚老将军都被拦在门外,只太傅一人能进。
后来太傅举着一封明黄的圣旨,御封二皇子为太子,可继正统。
三日之后,二皇子继位,奉昏迷不醒的先帝为太上皇,将养于宫中,由太后侍奉。
这场六皇子篡位逃脱,二皇子上位的闹剧,前后不到十天。
待戚原得了消息快马加鞭归来之时,那龙椅之上,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二皇子。
新帝见戚原私盐一案并无头绪却无召而返,破天荒的没有追究,只道了一句将军辛苦便将人打发了。
隔了两日又在朝堂之上,说是接到军报,边疆云城有辽军蠢蠢欲动,令戚原携五千黑甲军前往。
先不说云城偏远,军力不足,辽军虎视眈眈,只五千黑甲军,岂不是送死?
新帝身着明黄的龙袍,眼尾恶毒难掩:“黑甲盛声名在外,以一敌十。只是查看罢了,若真有事,朕自会派援军相助。”
戚原领旨,回去整点兵将,即使启程,此行凶多吉少,本不愿尹清棠随行,尹清棠只说:“你我夫妻二人,同生同死。”,耐不过妻子固执,终还是一同前往。
临行前,被老将军唤进了书房,书房之中,烛火燃至天明。
翌日清晨,戚原在门口遇到了宿醉归来的儿子,照旧怒斥相向,戚屹哪肯服软,父子二人在将军府门口言语相向的消息传遍京中。
众人皆摇头叹息将军府算是废了,将军老子眼看着前路不卜,儿子毫不关心不说,还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宫中美人环绕的新帝耳中,接下美人奉上的葡萄,一阵令人耳红的调笑之后,新帝颇是自得:“戚原不在,将军府无非老将残兵,掀不起什么浪了。”
二十天之后,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自马上摔下,倒在了将军府门口,抱住了酒醉刚至戚屹的脚踝,一句:“将军危急。”便不省人事。
戚原一路疾行,赶到云城之时,便知无路可退。
云城地势偏远,且民生不济,城中青壮寥寥无几,皆是老弱病残,斑驳的城墙尽是箭矢刀痕。唤了城中太守相问之后才知道,哪是辽军蠢蠢欲动,分明是结合了精兵强将虎视眈眈。
侵犯之人,乃辽军首将单于厥,多年之前与戚猛交锋大败而归,如今又行军至云城边界,每日在城墙之下只发万箭,万箭之后,退军而去,不曾破城,猫捉老鼠一般玩弄。
戚原知道,单于厥在等他,或者说,这是新帝和辽军给戚原设下的死局。
眼下情势危急,云城城防薄弱,经不起几日的攻破,一面向京中发了求援急函,另一面由尹清棠整点了城中妇孺,一路护送通过后城小路隐蔽而出。再将所有能用的铁器,火油,尚有劳力的男子整合,加固城墙。
待两军交战之际,辽军十万大军压境,单于厥坐在马上笑的猖狂:“戚原,今日你脚下的云城,便是你葬身之处。”
戚原静立在城墙之上:“多年不见,连嘴上的功夫都不曾长进。”
单于厥不恼,只挥手绑上一人。
城墙之上的戚原瞳孔一缩,手中的云缨枪隐隐做颤。
“若你开了城门,一路跪行我脚边,喊一声爷爷,我便考虑放了他。”单于厥得意不减。
马下被绑之人,毅然便是昨日护送妇孺出城的尹清棠。此时发髻缭乱,身上尽是血痕,手脚皆缚。
单于厥见城墙上的戚原没什么反应,下令着人扯开尹清棠嘴里塞着的布巾,示意她向对面求救。
尹清棠只“呸”了一声,对着城墙之上那个熟悉的人影扬声:“戚原,守住都城,别让我瞧不起你。”
单于厥没听到满意的求救之声,很是恼怒,眼看着尹清棠是个硬骨头,抬起手中的弯刀,准备砍了她一条左臂,也煞煞黑甲军的士气。
却没想尹清棠似是预料之中一般,只测了身子,原本只准备砍了左臂的弯刀直直的刺入了尹清棠的胸口。
不远处的城墙之上,戚原目呲欲裂。
尹清棠死在了单于厥的倒下,准确来说,是她自己赴死的。活着,只会成为辽军牵制黑甲军的利器。
黑甲军众人见主母倒在了对面的马蹄之下,只恨不得飞出城外与辽军决一死战。
戚原只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双目猩红。
他不能开城门,甚至连去给夫人收敛尸身都不能。
眼下城中民众还未疏散,且军火粮草皆是不足,此时开了城门,与带着整个云城送死无异。
单于厥见失了人质,自是恼怒。命人将尹清棠的尸身用绳子悬起,挂在高架之上,置于军前。既然牵制不得,那也要狠狠的辱上戚原的面子。
单于厥并不着急攻城,十万辽军对上五千黑甲军,犹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所以每天照例架着尹清棠的尸身到城下晃上一圈,对着云城发以万箭,投以火石。
一墙之隔,听里面阵阵哀呼。单于厥觉得很是解气。
到了第七日,单于厥又携军而至的时候,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之下,立着一匹骏马。
马匹之上,赫然便是手执长枪的戚原。
眼看着妻子的尸身近至眼前,戚原握紧了拳头,极力克制。只看着被众人拥护的单于厥:“单于小儿,可敢与我阵前一战。”
单于厥站在军中,心思转了又转。戚家将士皆是勇猛,自几十年前戚猛率军将辽军赶至边境,戚家的威名于辽军之中便犹如催命符咒一般。而眼前的戚原更是又不败将军之称。
自十年前自己败与他手,便在辽军之中抬不起头。所以此时围剿戚原之行,他便奋力自荐,势必要出了这口恶气。
眼下戚屹孤身一人,身后不过五千黑甲军而已。再看自己身后十万辽军,单于厥思量着,若是自己于辽军阵前取了戚原的人头,势必大振军心。待回归之日,他手刃戚家的美名定能传遍辽都,到了那时谁还敢轻视了他?
如此想来,单于厥轻蔑一笑,打马上前。却不忘对着身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会意,退隐至人群之中。
戚原擅长枪,且越战越猛。与他对战,势必要速战速决才好。
单于厥大喝一声,提起手中的弯刀直直的刺向戚原的面门,竟要直取项上人头之意。
却在刀刃快要触到戚原的那一瞬间,被轻松躲过。
自兵败那一日,单于厥便被嘲笑许久,自后疏于操练,哪里是勤勉整军的戚原的对手。
戚原提枪便刺,单于厥险些摔下马,好不容易抓紧了马鬃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单于厥自知敌我悬殊,回头对着身后的辽军挥了下弯刀。便有一支暗箭自人群射出,直直赴戚原而去。
戚原持枪相抵,却也不忘与单于厥缠斗。
暗箭层发,戚原正好寻了单于厥的短处,云缨直直的刺进了单于厥的腹中。而那暗箭却也射入了戚原的胸口。
两军首领阵前交战,以两败俱伤收了尾。
伤了戚原的箭矢上,淬了毒,导致戚原昏迷不醒,城中大夫皆是摇头。
此时的云城之中,已断粮三日,但是城中的老弱妇孺皆已疏散完毕。
直到第八天,辽军又踏马而来,单于厥被拥在军队正中,坐在一副车架之上,捂着渗血的腹部,恶狠狠的发起了攻击。
黑甲军副将率了将士结合了城内所用能有的火油箭矢,高架于城墙之上御敌,黑甲军中士气不减,带着不死不休的战意,打开了城门,势必要与辽军决一死战。
却在军号响起之时,伴随着一道箭鸣,辽军的阵前先锋被射穿了脑袋,直直的倒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