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藤成了私塾里的一众孩子中,最被羡慕的那一个。
虽说没有双亲,可哥哥们对阿藤的爱护丝毫不少。
而且阿藤的四个哥哥个个模样俊秀,却是一脸老父亲的模样跟在阿藤后面的样子,很是滑稽。
有时候突然下了雨,私塾里的孩子们还在为怎么回家发愁。
阿藤的几个哥哥总会不约而同的拿着伞站在私塾门口,早早的等着。
有时候来不及商量,两个人或者三个人都跑过来。
更是有好几次,四个哥哥人手一把伞站在门口。
若是到了冬天,雨雪天气。
阿大便攒了好久的工钱,给阿藤买了最厚实暖和的棉鞋。
小波在山上蹲了许久,将猎的兔子的皮毛收集起来,请隔壁的婶子给阿藤缝了件短袄。
阿二则给阿藤做了个趁手的暖手炉子。
小奇更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带着炖了一天的甜粥去接阿藤下学。
阿藤总是在别的孩子冻得直哆嗦的时候,抱着四哥送来的甜粥暖洋洋的喝着。
对于阿藤的学业,
阿大几人很是看的开,学的好不好,全看阿藤喜不喜欢。
阿二有时候还会偷偷将阿藤拉到一边,说若是学的难了,学不会,别有压力,大不了多学两年便是了,大哥早早备了银钱,多上几年学也是供得起的。
可阿藤却很争气,虽不说是名列前茅的那个,但每次夫子提起来,也是点头赞许的。
有一次阿大在饭馆里,听闻有人家的孩子因为学不进去,精神都恍惚了。
晚上连忙询问阿藤:学的累不累,要不要休息几日,哥哥们带你去玩。
阿藤哭笑不得,只说自己没事的。
阿大几人很疼这个最小的妹妹,从没有呵斥过一句。
唯有一次,阿大狠狠的训斥了阿藤。
只因那日他去接阿藤下学时,被夫子留了下来。
夫子说,阿藤收了私塾里其他孩子的银钱,帮人写作业。
阿大听闻震惊不已,
这些日子,阿藤总在自己的房间里,点灯抄写书本很久,
问起也只说自己白日里光顾着玩了,先生布置的作业还没写,
若是不及时写完,先生会怪罪。
所以便由着她了,
谁知道,竟是收了钱帮别人写作业的。
阿大那次罕见的动了怒,连小波都劝不了,
阿二和小奇二人更是站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
阿大罚阿藤站在门口认错。
阿藤站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阿大发怒的样子吓坏了,
只说着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大还说:“若是银钱不够花,和我们说便是,竟然学会了骗人,还何须让你做这些?”
阿藤只哭着说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
最后,阿藤哭的好悬抽了过去,再三保证不会如此,小波几人又连连说情,阿大这才松口让她回自己的房间。
小波心细,知道阿藤从小到大,一向都很乖巧。
大家平日里给阿藤的银钱,阿藤从没乱花过,都攒在了从前自己送给她的小罐子里。
可他发现,阿藤视作宝贝一样的罐子,竟然空了,眼下这般,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轻声了哄了好久,阿藤才抽泣着说了出来。
原来,阿藤发现,
一到冬天的时候,阿大几人的手上全是冻疮,
阿藤自小便没长过冻疮,不知道得了冻疮是什么感觉,
可是私塾里很多孩子的手上,都有冻疮,每日挠的血淋淋的,很是吓人。
一边挠着,一边说着又疼又痒,甚至有时候受不住,还会哭起来。
阿藤的四个哥哥也有冻疮,甚至脚上也有,尤其是二哥和三哥,冬日里寒风凛凛的,都要往山上跑,晚上烧水泡脚的时候,脚上都是一道一道裂开的口子。
阿藤看着,也是心疼。
后来有一天,私塾里的一个孩子拿着一瓶药膏炫耀着,
说是镇子上的大夫新制的一种药膏,治冻疮很是管用,自己用了两天便不痒了,
众人凑上去看,那个孩子原本肿得像萝卜一样的手指头,果然消了很多。
可是那药膏很贵,只有家里富裕的人家才买得起,
家境一般的孩子,也不过拿些菜油抹一抹,防止冻疮开裂出血罢了。
可自己的四个哥哥,却是连菜油都舍不得抹的。
所以阿藤便想着,给哥哥们买药膏擦,
可是问过价钱之后,自己原本攒的零用钱根本不够,
又怕哥哥们知道,不许她花钱。
只好去做了帮人写作业的活计,赚些银钱。
甚至还偷偷的不吃午饭,省下了饭钱,
又将每年哥哥们给自己包的红包,零花钱都数了一遍,
熬了好好些个晚上抄书,终于将银钱攒够了。
阿藤哭着将藏在枕头下的药膏拿出来:
“我不是故意骗哥哥的,我...我真想给哥哥们....治冻疮...”
后来,阿藤哭着睡着了。
小波将阿藤的被子掩好,拿着药膏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老屋里,灯还亮着。
阿大坐在桌边皱眉不语,
阿二和小奇两个人也挤在床沿上,见小波从阿藤的房间回来,
连忙想上前去问阿藤如何,
可见阿大怒气未消的样子,到底没敢吱声。
小波将阿藤买的药膏放到了阿大面前的桌子上,
又将阿藤说的,悉数转达了。
只见阿大面上,从怒气,到惊讶,到自责,再到心疼。
小奇眼眶还有些红:“前些天我见她熬到半夜,屋子里的炉子也舍不得点,手都抄的通红,还劝她别写了,大不了被先生说两句便是了,小五还说,必须得写,这些对她很重要。”
阿二却很是直接:“大哥,小五做这些都是为了给我们买药,你这问都不问,就这么说小五,实在太冤枉她了。”
小波却很是理解阿大的心思,明白阿大只不过是怕小五学了一些不好的习惯,以后长大了,哥哥们不在身边,误入歧途罢了:“小五也是好心,不过她年纪还小,用错的方式,并未学坏的。”
阿大不语,摩挲着那瓶药膏,坐了一夜。
那天晚上,老屋里的四个人俱是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