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对姜二皇子来说,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新一年的二月十八,也就是中国传统的新年。
在这个时候,庞厨和药观强强联合,愣是把几千年之前他们乌国的过年传统饭食“百家宴”给弄了出来。从农历的腊月二十八开始,接连摆了十天的百家宴。
在这十天之内,不管是高贵如姜大王、皇后、美人还是曾经的奴仆,都不再疯狂的修炼、不再小心谨慎的怕被人发现或者担心未来,大家都放开了心胸,在这些天里好好的狂欢了一场。
当然和他们一起狂欢的还有慕名而来的A市以及全国各地的食客们,更少不了直接把农家乐当成了第二驻地的林道长。
在除夕那一晚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花在农家乐那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柔和的边霞,伴着姜氏农家乐里那一个个穿着布衣长袍的僵尸们,让在这里过除夕的人们有一种恍然隔世、仿佛跨越了千年的神奇的感觉。
在这一晚,农家乐的乾字竹屋里连演了一晚上的秦风战国歌舞,那喜庆的欢庆之舞、高亢的对阵之舞、和祈祷风调雨顺的祭祀之舞,几乎看傻了在这里吃饭的人们。
而到了最后,姜家曾经的皇室所演出的一种近乎于悼念的歌舞,更是让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在心中忍不住被深深地震撼。
先是姜大公主姜诗妍和她的婢女们一起演奏的合曲,琵琶古筝编钟,从未听过的优美旋律伴随着水袖步摇,让人深深为之沉迷。
之后便是大皇子姜诗松领着自家的士兵来了一场杀气四溢的剑舞,那恍如两军对垒一样的矫健舞步、气沉丹田的怒吼,似乎在诉说着千年之前那段杀戮和战乱的岁月,那是逝去的历史,更是昔日的荣光。
在姜大公主奏乐的时候,坐在二楼贵仅有的四个贵宾室其中之一的林小叔慢慢地坐直了身体。果然只有从这个时候来看,才能够确定,眼前这一个屋子里的全都是几千年之前的僵尸,而不是普通的人类。
那些人们的是沉迷而陶醉的,而僵尸们则是多了几分茫然、几分怀念和几分对信仰的坚定。而这些僵尸人类的信仰,不是其他的什么,恰恰是那三个坐在中间木台正中央的、气势截然不同,却同样庄重威严的两个人。
在这一瞬间,或许是因为那乐曲的共鸣,林玄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他看着下方那一群极其坚定的僵尸和那上座上的两人,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姜诗柏曾经会那么笃定地跟他说,他们姜氏,会成为修真界的第四大家族。
“啧啧,看到这幅画面,我简直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说呢?真可怕啊,不是么?”
林玄耳旁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狡猾的声音,还没有等林道长回答,另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回了话:“我倒是不觉得可怕,而是觉得羡慕罢了。这姜家的家仆一个个都忠心得很。届时姜家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家族。而且,诗妍今天特别美。”
白壶听到孟元礼那花痴一样的感叹,抽了抽嘴角决定还是不打击这个人了。他说的明明就不是这一点,估计在来的几个道士当中,只有那个林家的老三才最清楚这群人的真面目了。他虽然有所怀疑,却总是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林道长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对话,只是对着旁边坐着认真看姜诗松的剑舞的苏浮道:“你们几个闲的蛋疼了吗?怎么在除夕跑到这里来?”
苏浮先是有些无语林玄这估计几万年都不会变的群嘲式不留情说话方式,然后才苦笑了一声道:“不来这里我们要去哪里?怎么说这里也有美食有佳人,还能够看到难得一见的表演。总比我们几个废人在门派里受人排挤来的好不是么?况且此时大家都聚在一起论道、赏雪,我若是去了,万一把魔气传给他们,那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林玄挑了挑眉:“原来是被赶出来的。啧,三大门派还是这么物尽其用。”换个方式来说的话,那就是当你没有用的时候,三大门派自然会把你给扔了。
苏浮闻言连苦笑都有点维持不下去了,最后叹口气道:“林兄,你对着下面坐着的那位姜二少爷也是如此说话的么?”
林道长毫不犹豫的否定:“怎么可能。对着他我只会说好话。”
苏浮又笑了起来,那斯文俊秀的脸上露出一分狡黠:“真是怎么都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冷情如你也会有这么一个想要温柔对待的人……或许,这就是命?亦或是缘?”
林玄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有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苏浮,忽然就呵呵了两声:“是啊,这就是命。该来的,你就是重新投胎了也会穷追猛打几千年的缠上来,躲都躲不掉。”
苏浮身子一僵,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的时候,林道长忽然开口:“你们能在今天晚上来到这里也算是缘,既然是缘,总要有点让人高兴的事情。如果我说,我有除去你们体内魔气的方法呢?”
这话一出,还在旁边的孟元礼猛地甩掉了和他说话的白壶,一脸震惊和激动的扑了过来。
“林兄,你真有办法?!感激不尽!!”
林玄看着孟元礼和苏浮,慢悠悠道:“条件是,你们要发心魔之誓,不把这方法告诉其他任何人。至于你们那几个师弟,需要剥夺五感之后除魔。”
苏浮和孟元礼猛地皱起了眉头。
“林兄,怎能如此?如果你有能够除魔的方法,自然应该告诉三大门派或者三大家族,好让整个修真界消除一场即将爆发的动乱,此事事关重大,关系着整个人界生灵。我竟不知林兄会是一个如此自私的人?就算是想要用此法换取利益,也不该让我们严守此事,更不能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来给我那几位师弟除魔。”
孟元礼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完全没有想到林玄竟然会说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在他看来,除魔之事实在是一件无论怎样都是要公布给修真界各个族类的大事,林玄此时的行为往小了说是自私,往大了说,就有颠覆整个修真界的不轨之心了。
苏浮此时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不过他却没有像孟元礼那样直接断言。而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缓慢开口道:“林兄,不知此事,你有什么缘由说与我等听?”
很显然,林玄对于苏浮的反应更为满意。而面对着孟元礼的责问,林道长连一个眼神都懒的给。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当年屠魔杀妖灭奸妄的时候他几乎受到了整个修真暗界的责难和非议,那个时候他还能面不改色的把说他嗜杀入魔的人捅个对穿呢,现在只一个人的责问,连根毛都伤不了他。
就算这个人未来可能会成为他的连襟。
林小叔想到这里对着孟元礼呵呵了两声,你这个心怀天下苍生的货,老子等着看你痛苦纠结的那一天。然后会给你挖个坑让你自己去跳的。
此时,在一楼的大厅内,姜诗松的对垒剑舞已经落幕。伴随着一阵庄严肃穆的钟鼓之声,木台被缓缓地拉上了一层纱帘。
厅内纱帘有无风自起之势,缓缓有水雾烟绕溢出,而后一个清越之声空灵响起:
“圜丘祀天,方丘祭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
伴随着这朗朗清明的祭拜之音,人们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漫天的星辰和广袤的大地,以及天地之中那巍巍然的生灵之威。
林玄嘴角微扬,看着苏浮道:
“你可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守护之人?”
苏浮轻愣,脑中一片空白,而后才有些迟疑的道:“师尊、同门?”
林玄摇头:“那不足以让你付出一切。若是有那么一天,有了那样想要守护的一人,你就会明白。若是让你用他去换整个世界,那世界就算是再大,也比不过他一人。因为对于你而言,他一人的存在,便已是整个世界。”
苏浮愣住。有些似懂非懂,此时他看到林玄的目光正死死地追随着一个身影,而与他那冷漠的面容截然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温暖而坚定。
“啊,我忘了说。这话你不要乱讲。”小叔的表情很严肃认真。“我要留着等有一天亲自告诉他,不要泄密。”
苏浮:“……”。
“这么恶心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啊?!”孟元礼猛地开口,一脸的受不了:“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跑题?赶紧告诉我们你为什么非让我们发心魔之誓啊?还有,你真不打算把除魔的方法告诉大家么?”
林道长耸了耸肩:“啊,因为我不是那个能够除魔的人,我只是代理一下而已。你明白了么?”
孟元礼:“……”尼玛早说啊!浪费感情!“那我能不能、”
“不能。”
“我还没问出来问题呢……”
林道长嗤笑了一声:“傻子都知道你要问什么。”
孟元礼无奈,最后只能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不是直接除魔的人,那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毕竟此事你是帮了我们,我们不能得寸进尺。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一旦我们体内的魔气被除去,三大门派和各个家族、势力都会注意到这件事,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来找出那个方法的。你会很麻烦。”
苏浮点点头:“所以,若是除魔条件苛刻,我们也可以忍一忍的。”
林道长挑眉:“我之前每天都被找麻烦,现在他们已经不来找我了。”
“……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以享右祭祀。”
此时,那清越的声音缓缓低沉下来,最终以一人稽首之势,完结了整个大祭。
在这一刻,屋内不管是那醒来的几千年前的乌国子民,还是误入此境的普通人,都在这巨大的神圣的感染之下,跪伏在了地上。以敬天地。
“所以说,有那么一个人,是用全世界来换,老子都不给的。”林玄看着那缓缓抬头的姜诗柏,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那笑容让下方的姜诗柏愣住了神,这仿佛万年坚冰被融化了了的笑容,实在是能印入人的心底。
于是自然而然的,姜诗柏对着那个笑容,抬头给了上方一直看着的他的那个人,一个温和至极的微笑。
在这一刻,似乎连整个寒冬天地,都是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好痛苦!但是写完之后好满足!!
小叔这一章帅爆不解释-0-!腻死人不解释。
小叔严肃脸:我觉得蠢作者这一章可以有花,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