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裕琳再次见到谢冲,感觉他瘦了很多,但是脸肿了一圈。这次回国,他肯定熬了很多夜,没有休息好。
谢冲给华裕琳带了些点心,说道:“我还以为趁我不注意,你会偷偷离开这里,再次躲起来。”
“的确动过那样的心思,我有亲密恐惧症,我害怕跟任何人变得亲密。但是……”华裕琳红着脸说道:“我还挺盼望你回来的。”
有这句话,谢冲好几天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这趟休假发生了太多事情,谢冲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来日方长,他慢慢说给华裕琳听。
得知谢冲的奶奶去世了,华裕琳也唏嘘了一阵子。在她印象里,冯玉珍是儒林街最和气的老人,老人家还给她改过衣服。上次回国,她见到了谢冲的家人,但是没见到他的奶奶。
“这次回去,发现老家的年轻人和老人都比以前少了。”谢冲说道:“光回去这一个月,我爸就参加了三个葬礼。他到了这个年纪,对生老病死都能看开了。”
“你这次回去,正好陪你奶奶走完最后一段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谢冲叹了口气:“我爷爷说,别看我奶奶没什么大毛病,但是她内里早就空虚了。说不定,她就是在等我回家之后再走。虽然,她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但是她爱孩子的习惯不会变,她很想念我们这几个孩子。”
想念……
华裕琳几乎都快要忘记这种感觉了。
谢冲在华裕琳那里吃完了晚饭,刚要走,在餐厅工作的小夏急匆匆地从厨房走了出来,不知要到哪里去。
华裕琳好心提醒:“外面不太平,你不要乱跑!”
“噢。”
看着他闷闷的样子,华裕琳又补充了一句:“几年前就有中国公民被绑架过,你别不当回事。”
“噢。”
小夏埋着头走了。
谢冲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果让我跟他打交道,我会郁闷死。”
“我习惯了,他就是个很普通的男孩,最要命的是爸妈都不怎么爱他,你让他成熟地为人处世,那是不可能的。”华裕琳说道:“我感觉,他恐怕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为啥要在晚上出门?以往他都是躲在房间里玩游戏的。如果谈恋爱能让他发生变化,那也挺好的。”
谢冲大胆地提议道:“姐,这个月底,我们也出去玩吧!”
“出去玩?你休息的时候,是我生意最好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赚钱出去玩?我现在是老板,我压力很大的!”
“那也不能一直工作啊!我周末也忙,但是,我想跟你约会。”
华裕琳不知所措。
谢冲热情地说道:“我们一起去电影节,有喜欢的明星,我帮你要签名。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谢冲所在的国家要办一个电影节,在一个风光旖旎、治安良好的海边城市。使馆的文化处作为后援单位之一,得了不少门票。
谢冲看到了胡宝珠的影片,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爱情故事。海报上的胡宝珠清瘦单薄,扎着马尾辫,穿着黑色的风衣,往那里一站,就充满了故事感。
谢冲已经把门票给了华裕琳,但是他后悔了。他跟华裕琳商量,要不就不去电影节了,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消磨一天就好了。
华裕琳笑道:“怎么了?你担心遇上胡宝珠?担心我们几个见面会尴尬?”
“……嗯,的确有这种忧虑。”
“谢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至于像小孩子一样吗?这里面有几部电影我挺感兴趣的,那就去电影节吧!”
既然华裕琳想去,谢冲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倒不是在躲着胡宝珠,他最担心的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相对无言的尴尬。毕竟,他们至少七八年没有见面了,人生完全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在电影节,有一个中*两国友好年的特别影展,谢冲跟着领导一起参加了活动。华裕琳在一旁看着,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参加完官方活动之后,谢冲才有时间陪着华裕琳到处转转。华裕琳穿着牛仔裤,白色镂空花纹衬衣,虽然简单,但显得她格外清纯。她在逛影展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给她递名片。他们误以为她是演员,至少也是电影行业的从业者。
华裕琳把收到的名片给谢冲看,得意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只是一个小饭馆的老板,他们会不会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对了,如果你的同事问起我来,我假装自己是电影届的从业人员,你会不会更有面子?”
“开饭馆和表演是不同的职业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谢冲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感觉非常有面子。”
华裕琳一下子又被感动了。
谢冲经常参加外事活动,所以当地很多官员都认识他。谢冲跟女朋友漫步在海边,偶尔遇到熟人,谢冲便大大方方地说道:“这是我的女朋友,这是我和她第一次约会。”
他的坦诚和勇气让人钦佩。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华裕琳低声问道:“做外交官的女朋友是不是需要形象管理啊?那以后我还不能穿得太随便,还得勤化妆。”
“你自然的样子,就是最好的样子。”谢冲温和地说道:“裕琳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身上那股洒脱的气质,你不要因为我而改变自己。你愿意减肥,那就减肥;愿意化妆,也可以化妆。但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是为了愉悦你自己。”
或许,这就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吧!
华裕琳轻轻握住了谢冲的手。
谢冲脸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就爽翻了。
在电影节开幕的当天,当地政府举办了一场高级酒会。本来没谢冲什么事,但是,一位原本计划参加酒会的同事突然身体不适,便想让正在闲逛的谢冲替他去。
那时,谢冲正和华裕琳坐在海边的一家咖啡店,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落日。接到电话之后,谢冲面露难色,跟同事说道:“我难得有个不加班的周末,想陪陪女朋友……”
“冲哥,救我一命,回头我请客。”
华裕琳拼命给谢冲使眼色——去吧,工作要紧,我自己可以吃晚饭。
挂了电话之后,谢冲眉头紧锁:“我对这里的文艺工作者并不熟悉,这个国家的明星我也不认识几个,如果我在那里认错了人,那才尴尬呢。”
“没关系,那你就跟中方的人在一起嘛!”
谢冲还是很为难:“去那种高级酒会,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吃也吃不饱,话更是不能随便乱说。”
华裕琳笑道:“哎呀,都是成熟的外交官了,怎么还像一个不愿意上学、跟大人发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呢?”
谢冲也笑了:“不是发脾气,而是真不熟悉。如果是教育领域的,那去就去了……一个陌生领域的酒会,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
谢冲欲言又止,华裕琳替他说完:“而且,有可能会遇到胡宝珠?”
“……你真是太聪明了。”m
“谢冲,胡宝珠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你为什么那么害怕遇到她?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介意,那大可不必,姐姐不是小心眼的人。”
谢冲点点头:“行吧,那我回酒店换身衣服,去参加酒会。”
在酒会上,谢冲被当地的演艺界人士当成了中国的电影演员。
谢冲很无奈,只能一次次掏出名片。领导调侃,谢冲的经历都能成为一段佳话了。
谢冲果真在人群中看到了胡宝珠的身影。
她穿着一条金黄色的鱼尾裙,浓密的头发被梳成了高高的发髻,她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硕大的宝石项链,她的头顶正好有一束灯光。灯光都很偏爱她,把她照得光彩照人。
谢冲便跟周围的人说道:“那才是真正的电影明星。”
胡宝珠仿佛感应到了谢冲的推荐,她缓缓转过头,露出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谢冲有一刹那的恍惚,但胡宝珠的表情却是大大的惊讶。
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冲。
她毫不犹豫地快步走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说道:“你确实是谢冲?”
“是我。我早知道你要来,可是,你还不知道我在这里。”
胡宝珠眉头一皱:“既然你都知道我要来了,怎么不主动联系我?”
“那我怎么联系你?”
胡宝珠的手机号早就换了,qq也很久都不登录了,谢冲确实没有告诉她的途径。
胡宝珠依旧打量着谢冲,惊艳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男孩子,现在变得更惊艳了。
“上次回老家,我听奶奶说,你当了外交官,但是被派到了哪个国家,她说不清楚。我想,我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你了,就没有仔细打听。可谁知道,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了啊!”胡宝珠的眼睛闪闪发光:“太开心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还是跟少女时期一样,一见到谢冲,喜悦便像火山爆发,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她的快乐。
她对他的爱恋,还是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