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慧告诉谢靖,他们早上六点半就要起床,她要学芭蕾,哥哥学击剑。早上运动完,再去学校上课。晚上还有很多课程等着他们,他们很少在十一点之前睡觉。
欧阳慧说,谢靖初来乍到,没有什么课程要学,但是他要尽量早起一会儿,因为父亲喜欢勤奋的人。
谢靖颇感意外。他对富豪的生活都是从电视剧上窥探到的,他曾以为富二代的生活都是很轻松的,但是,家里的这两个富二代,居然比他还要勤奋好多?
在谢家,谢靖通常早上七点才起床。草草扒拉两口饭,就呼朋引伴地去上学。晚上放了学就到处疯玩,光是追一条狗就能追得筋疲力尽。要适应这个家的生活,谢靖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谢靖第一次离开谢家,睡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他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哪怕在睡梦中,他依旧思念着远在小县城的家人。
第二天六点半,谢靖准时起床,洗漱完毕,把床铺整理好,想到院子里跑步。在楼梯口,父亲叫住了他。
谢靖第一次走进亲生父亲的房间。父亲的卧室比他的还要大上一倍,一整面墙壁上都是书。谢靖被父亲庞大的藏书量给震惊了,他在学校图书室也没见过这么多书。
父亲半躺在轮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昨天生气了?”
“生气?为什么生气?”
“因为主人都不在家,我们怠慢了你。”
“唔……我是小孩子,又是从普通人家来的,被你们看轻,也是正常的。”谢靖挺起胸脯说道:“我不看轻自己就行了。”
“你倒是有志气。”
“我们家的人都有志气。”
“我们家?是欧阳家,还是谢家?”
“谢家。”谢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是来你家里做客的。”
欧阳金笑道:“你是真直率啊!你就不怕得罪我,影响到遗产分配吗?”
“咦,遗产有我的份吗?”谢靖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从现在开始讨好你,还来得及吗?”
欧阳金又笑了:“真是个小滑头!刚刚还说自己有志气!”
姚太太说他的神经受了影响,几乎不怎么笑。可自从谢靖进了房间,欧阳金一共笑了两次。这是否能说明,欧阳金很喜欢谢靖?
谢靖不敢自作多情。他到现在都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欧阳金疲倦地说道:“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太多了,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谢靖挠了挠头,说道:“我妈带我出走之后,你没有找我吗?”
“找过。”欧阳金简单地陈述:“我知道你在哪儿,但是我不想让你回来。我想惩罚你的妈妈,也想保护你。”
“我想看我妈妈的照片。”
欧阳金指了指书柜的其中一格,说道:“只有一张照片,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我给她拍的。”
书架有点高,谢靖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得着。照片上的妈妈站在草坪上,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腹部高高隆起,四肢却很纤细。她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辫,素面朝天。她正拿着水管浇花,她的背后有一道绚丽的小彩虹。
谢靖喃喃道:“我妈妈真漂亮啊!”
“如果她乖乖听话,我打算捧她做歌星。她唱歌也很好听。”
“我妈妈不听话吗?”
“嗯,她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任性的。”欧阳金充满了惋惜:“我想等再过两年,她年纪大一点,就会懂事一些。可是她居然闹着自杀,还稀里糊涂地送了命!她让我又爱又恨。”
“我妈妈喜欢我吗?”
“不喜欢。”欧阳金也很耿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她根本不会照顾你,只觉得你让她心烦。”
“这样啊……可我还是很想她。”谢靖伤感地说道:“谁让她是我妈妈呢?
谢靖抹了一把眼泪,欧阳金便长叹一声:“你原谅我也好,继续恨我也罢,反正,是她自己像玩闹一样结束了生命,谁也救不了她。”
谢靖呜呜地哭了起来,把相片抱在胸口。欧阳金慈爱地说道:“你把照片拿回去吧!还有你妈妈的一盒录音带,你也拿着听吧!”
“谢谢。”
谢靖客客气气,欧阳金却有些难过:“你都不肯喊我一声父亲?”
“……我爸是住在儒林街的谢庆收。”
“好吧……我不强求你,毕竟你跟他相处的时间更长。”
谢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姚太太就敲门走了进来,她温柔地劝丈夫,让他注意休息,不要劳累。这个画面本来挺温馨的,可是他俩的年龄差实在太大,像是孝顺的女儿照顾父亲,谢靖差点儿笑出来。
可是一想到母亲的年纪比姚太太还要小很多,谢靖就笑不出来了。
欧阳金指着姚太太,跟谢靖说道:“现在是她在当家,如果有谁欺负你,让你受委屈,你就直接找她。”
“嗯。”
谢靖回到自己房间,把母亲的照片摆好,他从儒林街带了一个廉价的随身听过来,正好能播放母亲的专辑。
母亲长得漂亮,声音也像邓丽君和杨钰莹那样温柔甜美,如果得到父亲精心的栽培,母亲一定会成为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甜歌歌后。
母亲就是在会所唱歌的时候被父亲发现的。父亲一定很宠她,给了她很好的生活,让她活得像个骄傲的小公主。谢靖很想念母亲,如果母亲现在活着,他的生活会怎样?
直到再次看到姚太太,谢靖才猛然想明白一个问题——按理说,母亲插足了父亲的婚姻,姚太太应该恨死了母亲才对,连带着他也一起恨。可是,她居然若无其事地接纳了谢靖?还给他如沐春风般的温暖?这说得通吗?
吃完早饭,两个大孩子上学去了,姚太太拉着谢靖的手,带着他进了书房,跟他细细讲述了学业安排——谢靖要跟哥哥姐姐上同一所学校。他的英语基础薄弱,每天晚上回来要补习两个小时的英语。他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要从现在开始培养。作为富豪家的孩子,他必须要懂艺术,所以这方面的课程也要上。
姚太太问道:“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安排。”
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泉水,安静清澈,却深不见底。
谢靖莫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不敢说话。迟疑半天,方才说道:“射击,我想学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