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宝珠没能在欧洲拿到大奖,但仅仅是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就已经很厉害了。她回来之后,一个电视台来学校采访。胡宝珠在学校的小花园里散步,在草坪上席地而坐,在塑胶跑道上优雅地奔跑,就好像在重现她在电影里面的那些场景。
谢冲想跟朋友们踢两脚球,却被摄像机赶到了足球场的一角。学生们聚在角落里偷看,几个工作人员又招招手,让学生们继续踢足球。一个导演模样的人说,要把男孩子踢球的样子当成背景,那样显得更有青春的活力。而“青春”是胡宝珠最宝贵的标签。
谢冲对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非常不满,一脚把球踢飞:“谁爱去谁去,老子才不去。”
朋友们说道:“你这是浪费了跟胡宝珠一起上电视的机会。”
“老子不稀罕。”谢冲傲气地说道:“老子从来不是谁的背景板!”
哪怕在最憋屈的复读时节,谢冲也傲气得要命。
朱方台跑累了,跑到谢冲旁边调侃:“胡宝珠以后是妥妥的女主角,你要超过她,难度很大。”
“等着瞧吧!”
谢冲野心勃勃,他想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这个是他隐藏的愿望。
“老朱,你都二十了,要是还进不了国家队,以后希望就渺茫了。”
“我也在努力啊!”朱方台苦恼地说道:“100米短跑,一共就几秒钟,提升的空间太少了。”
“那你回不到以前的状态了?”
“很难。”
谢冲一下子着急了:“就算暂时看不到希望,再坚持坚持,希望总会有的。”
“……成绩这么差,我怎么可能不怀疑自己呢?”
“你可以自我怀疑,但是不能放弃。你现在只是在往上爬坡,这个过程肯定会很辛苦,越是这个时候,你越不能松劲儿。你一旦松懈了,一下子坠到谷底,就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坚持住!熬过去!等你以后成了中国最有名的短跑运动员,你这段最默默无闻的时光也会被扒出来。到时候,记者采访你,你可以无比骄傲地说——哪怕在最暗无天日的时候,我也能咬牙撑过来。哪怕在最无人问津的日子里,我也没有放弃努力——你想想,在那样的瞬间,你会有多酷!”
“……谢谢你,谢冲。在我最没有信心的日子里,你给我的鼓励是最多的。”
“不必放在心上。等你以后成名了,别装作不认识我。”
朱方台的教练不太管他。二中的体育生都是实力雄厚的运动员,教练肯定更偏爱年纪小的天赋型运动员。每次训练完,朱方台都会被教练点名,教练让他收拾好训练器械。以前他根本不屑做这种活,但是现在他的成绩不是最好的,教练不待见他,小队员们也不尊重他,这些活他必须得干。
谢冲偶尔帮他一起整理,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要发脾气,忍一时风平浪静。”
“有时候真他*的不想忍。”
“朱方台,你想想,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朱方台眨巴眨巴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反正,不是为了打架。”
“很好!那你是为了上大学吗?”
“没戏。”
“非常好!那只剩下一个……”
“进国家队!”
“哟,孺子可教!”
谢冲满面笑容,要跟朱方台击掌,可是朱方台却感觉丢人:“你当我是小学生呢?”
“可是……你的智商还不如小学生呢!”
……
朱方台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转身就去追谢冲。一场追逐战在所难免,但谢冲总是秒败。一个业余足球爱好者怎么可能跑得过短跑运动员?谢冲差点儿被打死。
每天吃完晚饭,谢冲习惯到操场上散步。跟朱方台成了好朋友之后,谢冲忍痛割爱,把这个散步的时间借给了朱方台。朱方台有数码相机,他一遍遍跑,谢冲便一遍遍地录,朱方台会通过视频来找出自己的缺点。
“谢冲,你说我跑步的姿态要不要改正?摇摆更好?还是直线更好?”
“……你敢问,我不敢答。我又不是教练,我给不出专业答案。”
朱方台苦恼地抓耳挠腮:“没有教练,真是难办!”
“校队的教练不管你?”
“一个教练说,我爆发力不够,这是根本问题,所以不管怎么变换姿势都没有用;另一个教练说,随便在什么时候变换,这个谁也帮不了你。”
看来校队的教练确实对他不够上心。
谢冲说道:“你家不是很有钱吗?让你爸给教练塞钱,让他们认真指导你,那样也不行吗?”
“我爸巴不得我不练了。”
“那你就更要给自己争一口气,让那些给你泼冷水的人全都对你刮目相看。”谢冲顿了顿,说道:“把你的mp3给我,你收藏的漫画书也给我,跟娱乐有关的东西全都不要碰。”
“凭什么?”
“我爸以前练短跑,练到尿血,可即便如此,他也只在市级比赛里取得过名次。我不是让你损坏自己的身体,只是想让你比现在更努力。我爸已经非常努力了,你得比他更努力。在你没有取得成绩之前,你没有资格享乐。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你以为这些成语只是说着玩玩?”
朱方台默默叹气。
“喂,老朱,我每天抽出时间来给你录像,我跟你要报酬了吗?我想把你的兴趣爱好暂且保管起来,等你取得了校内冠军,我就还给你一样东西;取得市冠军,我再还一样;省冠军……”
“行,我给你。”朱方台艰难地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和mp3,全都放到了谢冲手里:“你先帮我保管,等我理直气壮地要回来。”
“这才有志气!我相信,这些东西,我保管不了太久。”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重,落日的时间渐渐延长。朱方台一次次冲刺,一次次扛着哑铃深蹲。每次累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总是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坚持”就像一粒粒汗滴,充盈着他生命的点点滴滴。
在温暖的夕阳里,朱方台时常说道:“全世界都不想让我继续练短跑了,只有你和我妈支持我。谢冲,我做梦都没想到,站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
“虽然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只要是我的朋友,我就希望你能实现梦想。在失去梦想之后,还能奋起直追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谢冲说道:“咱俩都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