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蝉鸣。
不见一丝微风,虫鸣聒噪刺耳。
闷热的夏夜,空荡的御道上一男一女,正并排着无声的行走。
蝉鸣戛然而止,周边静的可怕。
只能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除此外再无声响。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芍药低头望着地上的影子,率先开口:“小太监,你对任何人都这么的好吗。”
他不喜欢自己,却在她找上门时,不问任何原因就点头说好。
她想知道小太监是本就如此的热心肠,还是这热心肠仅仅只对于她……
“好?”李十安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对。”她放慢了脚步,垂首望着脚尖,语气平淡却充满了认真:“因为你对我很好,我想知道你对别人是否亦是如此。”
话外之意,就是想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是不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李十安陷入沉思,在别人看来,他今日能在皇上身边伺候,全是沾了李公公的光。
别人眼里的他,可怜又肮脏,纷纷嘲笑他为了活命上位不择手段,自甘下贱沦落成李公公发泄怒火的玩物。
人人躲他都来不及,他怎有机会对别人好。
他的身边自始至终空无一人。
李十安回过思绪,说的轻描淡写:“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她的关心是独一份。
芍药闻言心中窃喜万分,这句话听着可真是动听的很。
她忽然想起一张稚嫩的脸,张唇娇嗔的质问:“公公就会诓我,口口声声说没有朋友,那小全子算什么?”
李十安思索片刻,柔声张口:“他不一样。”
小全子无父无母,年幼时就被送进了宫,在宫里被人随意欺负和打骂。许是相似的经历,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时起了怜悯之心。所以才总是无条件的对小全子好。筚趣阁
对他来说,心中早把小全子当成了家人般的存在。
对于这个答案芍药早就想到,在情理之中。她继续追问:“那我呢?认识这么久原来我连公公的朋友都不是。”
同以前一样,这次依旧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撅起嘴巴气鼓鼓的向前走,把小太监甩在了后面。
李十安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气氛又重新陷入了僵局。
待两人一同出现在缇画宫前时,门口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芍药这次倒是自觉,不等他开口,口,抢先说道:“你且先等着。”
她抬手敲响了宫门,秋霞打着哈欠从里面开了门,看见门口的两人,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睁开,顿时睡眼全无:“芍药?你何时出去的?”
芍药一脸淡然的指了指身侧:“秋霞姐姐,明日别忘了向娘娘讨要赏赐给这位公公送去。”
她抬脚走进了门内,回头道谢:“公公辛苦了,多谢。”
李十安礼貌点头回应,彬彬有礼:“芍药姑娘客气了。”
两人客气的像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芍药说完径直回了房间,李十安朝秋霞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匆匆消失在了黑夜里。
二人客客气气的态度,一下子把秋霞搞得摸不清头脑,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却又好像并无哪里不妥。
门外的宫人被他们吵醒,见两人气氛微妙,不由得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芍药不太对劲,你们发现没有?”
他们跟芍药相处那么多天,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异样。
“估计又吃瘪了呗。”
“真不知道那小公公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一次次的热脸去贴冷屁股。”
“谁说不是呢,那个小李公公名声都臭成那样了,除了长得好看啥也不是。”
“整天一张脸拉的老长,就他那样子还看不上芍药,真想看看他脑子里装了什么。”
宫中人人皆知,缇画宫掌事大宫女,看不上京都名门世家,天天想方设法的倒追小公公李十安,偏偏李十安又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
宫人纷纷为芍药打抱不平,为她感到不值。
毕竟他们和芍药经过多日的相处,早就建立了沈厚的革命友谊。
芍药的为人他们知根知底,别的不敢说,但在吃喝上面她吃什么,从未少过他们一点。
想到这里纷纷唏嘘,这样好的小姑娘,可惜是个耳盲眼瞎的。
芍药在房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一遍一遍的回想他方才说的话。
越想越是难过,胸口烦闷的紧。
直到太阳升起,她瞪着一双眼睛,没有一丝睡意。
她又失眠了。
以前的天天睡到自然醒,在遇见小太监后经常性的一夜无眠。
她坐在铜镜前,被自己憔悴得模样吓到,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眼下乌青一片。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还没拥有甜甜的恋爱就先抑郁而终了。
简单梳洗打扮完毕,她浑浑噩噩的出去用膳。
“芍药姐姐早。”一路上宫女太监纷纷朝她打起招呼。
芍药敷衍的点头,算是回应。
在前去用膳的路上,门外传来嘈杂的声响,她下意识的回头,恰巧看到缇画宫外一队带刀侍卫,正在门口找人问些什么。
她看到侍卫心中一惊,不会是来查绳子的事吧?他们什么时候办事效率这么快了?
这下哪还有心思用膳,她躲在廊下的柱子后不敢出声,探头探脑的偷偷观察。
直到看见侍卫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她慌慌张张来到宫门口,向那群宫人招手,急忙问道:“刚才那些侍卫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我们最近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儿。”宫人如实回答。
闻言芍药一下子愣在原地,一脸愁容的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她完了。
这要是被抓了去被扣上个无须有的罪名,她就是跳进月霜河也解释不清了。
“芍药你这是怎么?”宫人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憔悴样子,满脸皆是担忧。
问世间情为何物,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姑娘,竟然被折磨成了这个鬼样子。
宫人暗暗把李十安骂了无数遍。
芍药眼神呆滞,满脑子都是绳子的事,她颤着嗓音开口:“你们说,要是有人被治了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会是怎样的下场?”
图谋不轨?!难不成她被李十安欺负了?
在他们眼中李十安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昨天他又是大半夜的时候把芍药送回来的,结合她现在的样子,认定了她一定是受了欺辱。
宫人语气凶狠的说道:
“在宫中只要是犯了错,哪怕是只有一丁点嫌疑,都会被押往慎刑司审问。只要进了慎刑司不管你有没有罪,吃些苦头肯定是少不了的。里面的刑罚全着呢,进去了就再无出来的可能。”
慎刑司,在宫中犹如地狱般的存在。是一个宫人听了就会止不住颤抖的地方。
不管宫女还是太监,只要犯了错一律会被送往慎刑司。只要进了慎刑司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都得先接受一顿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