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契约是单方面就生效的,但就实际上来说,我也接受了。”林修继续说。
啊?
林岩还正在想怎么回应眼前的意外发展,听了这话,不由更加瞪大眼睛看着儿子。对林上将来说,这个表情绝对算是失态了。这小子刚刚是说什么?接受了?
“我知道这些消息很让人惊讶。对不起,爸,您不用挂心我与魔王的契约问题,我会自己处理好的。”林修面向父亲微躬下身体,这不是军人对上级的礼仪,而是儿子对父亲的。林修低垂视线,语带歉意说,“我已经充分表达了各种拒绝的理由与意愿,魔王依然执意,所以我才判断,接受比较好。”
有上古魔境入侵的历史在,这任魔王的具体目的又不明,自然是就近比就远更容易把握。这一点,林修相信不用说父亲也能明白。
林修抬起头,语气再次变得正式:“不过这些都是我的应急判断,现在报告,请部长指示。”
林岩终于听完儿子的所有“汇报”,然后,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老爷子发现,现在不要说“指示”,他居然连自己应该把思考重心放在哪里都有些混乱了。
照常理来说,思考重心应该是魔王进入人间界。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林岩无法不去思考儿子的爱情问题。他一直以为儿子最多就是恋爱上迟钝些被动些,可眼下看来,儿子这淡定的程度,已经远远不是迟钝与被动的问题了吧。事实上,林岩觉得儿子这次表现出来的,完全不被动,甚至恰恰相反。
如果暂时排除对象人选合适与否的衡量,一个人面对爱情,在拒绝的前提下,认真权衡思考,表示接受契约,然后公事化请上级指示……这种行为,总觉得哪里非常不正常。
抓不到明确的头绪,只能实际情况实际分析了,林岩想,那么,现在反倒变成他比较想主动见见那位名为加瑟西斯·希尔的魔王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父子两人换了便服后,直接去休息室邀请了加瑟西斯,一同吃午饭。当然了,也因为情况特别,旋转火锅计划最终泡汤,林岩上将请客,三人去吃环境幽静的高级西餐。
车程不远,一路无话。
直到坐到餐桌前,头盘上来,加瑟西斯完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林岩对着某位魔王那张写着“我是听话好晚辈”的微笑俊脸,觉得不能再沉默了,必须谈些实质性的话题了。
说起来,100多年了,随着科技的发展,生产力对人口数量的依赖发生质的降低,人的思维也随之变化,世界上除了有宗教原则的地区外,几乎所有国家都已经立法承认并保护同性婚姻。如今,“性向”几乎与“性别”一样,不过是履历表中的一条信息而已。对林岩来说,不管林修爱上的是女性还是男性,如果光是这个问题,他半句不会干预……可惜,现在明显不是这么单纯。
“听林修说,希尔先生昨天跟他订了契约。”林岩戳入重点,短短一句话,既点了加瑟西斯的身份,又表明了自己对事件的了解程度。
“是的。”加瑟西斯点头,然后站起身,“您叫我加瑟西斯或者西斯就好。我可以称呼您‘林叔叔’吧。事实就像林修说的,我们现在正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中……昨夜林修同意了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见家长”时说的?林岩心情说不出别扭地僵了一下。对于“见家长”时的寒暄语,林岩自己也曾拜见过岳父大人他当然很清楚,但问题是这话由某位魔王说出来,而且说得这么顺流地道,实在是别扭。
然而,林岩发现儿子似乎没有跟他一样的感觉。
要说单纯别扭,林修昨天在做决定时就别扭过了,何况他在爱情上本就没什么感觉。对加瑟西斯的这句话,林修很自然地开口确认:“我确实同意了。但是,以结婚为前提?非常抱歉,请恕我直言,我昨夜应该是明确传达了拒绝的意思吧,希尔先生应该明白,我不可能跟你结婚让你成为林家一分子的。”
“嗯,放心,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加瑟西斯看着林修微笑依旧,用他低沉性感的声音说。
林修的意思加瑟西斯非常明白,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远比林岩更加了解林修,接触并观察林修到现在,他已经非常清楚了,林修的感情在爱情上处于“彻底断绝”的异常状态——林修对爱情是彻底放弃了的。
彻底放弃……
加瑟西斯心中发涩,或许,他该感叹一下:林修果然是那个林修,说话算话。
加瑟西斯这么想着,行动上更全力以赴地向林修表达自己的爱意:“‘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我的蓝星语言没有学习错误的话,与你的意思并没有冲突吧。”
“……如果只是纯字面与逻辑上。”林修点了点头,没有过分纠结。
“我会努力让它从‘前提’变成‘结果’的,现在得到你的认可,进入林家的门,就是加瑟西斯最重要的事情。”加瑟西斯认真说。
进入林家的门?“咳,我对林家媳妇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林岩在旁边哭笑不得地低喃了一句。
“是。努力做得比其他男人女人更好,成为……”加瑟西斯顿了一下,微笑加深,语气带了些笑意声音却更加低沉,“林家合格的媳妇,请相信,加瑟西斯有这样的心意。”
“……”林岩。
林岩反省自己,就算这场面过于异常,但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面对儿子的感情问题,居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去,实在是失态不应该。实际上,林岩很意外,这位魔王大人对于“媳妇”这个说法,不仅没生气,还表态很积极。
怎么就发展成这种对话了呢?林修开始只是下意识地从自己的角度陈述事实,他是很自然地从“娶”的角度考虑问题,结果,林岩同样顺着“娶”的思考一句话出口……
场面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不得不说,加瑟西斯说出这样的话,连林修都黑线了。
“那个,咳,希尔先生请坐。”林岩说。无论如何,先让人坐下吧。
加瑟西斯微微鞠了一躬,重新坐好。
林岩把加瑟西斯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心里各种别扭的同时,却也有些渐渐习惯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恢复了思考。他的常识告诉他,虽然现在社会思潮变化,男女平等,性向开放,但传统与历史知识大家也都有——据典籍记载,魔境在这方面,与蓝星人类倒也很类似。换成一种直白的说法……如果一个男人,尤其是力量强大、地位崇高的男人,对被人说“媳妇”也毫不在乎,那么,不是真的没把爱情当一回事,就是……真的是,认真的。
……魔王是认真的吗?
不可能吧。
“我想问一个比较失礼的问题,希望希尔先生如果不能回答,也请不要怪罪。”林岩想了想说。
“林叔叔有任何问题,请尽管问。”加瑟西斯这边还是“见家长”式的回答。
呃,林叔叔……
林岩让自己尽量忽略“林叔叔”这个称呼,问道:“那我就问了。我很想知道,希尔先生到这边来的打算。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很愿意合作。”
林岩的考量,决定暂时转移话题比较好,不能再继续进行诡异的非正常恋爱话题了,而且,询问魔王的目的,应该也能从侧面推断另一个问题——魔王对自家儿子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的打算就是努力得到林修的爱,林叔叔愿意合作,再好不过了!”加瑟西斯真诚地说。
话题迅速而直接地又转了回去。
林岩脸色黑了一下,索性直接接着问了:“好吧,希尔先生这么说,那么作为父亲的立场,容我再问一下,林修吸引人的地方是什么?说实在的,林修平时连笑都不笑。这么突然的契约,做父亲的很难放心。”
“不是突然的契约……我与林修,用这里的说法,应该是‘前世有缘’。”加瑟西斯说得很正经。
林岩脸色不由又黑了黑。
林修面无表情,他在思考加瑟西斯胡诌的可能性。
加瑟西斯继续解答林岩的问题:“关于林修吸引人的地方,林叔叔问这个问题,未免是对林修太没有信心了。至于,林修平时连笑都不笑,我觉得没什么。说起来,我大概能想象林修不笑的理由。”加瑟西斯想到什么忍俊不禁,“另外,有些事情,并不是笑不笑就能解决的。……比如,我有个好友,就他那种性格,就算好心带着笑意,大家也只会觉得更加郁闷。”
加瑟西斯这个解释可以说很抽象,然而,林修却意外地发现,他心里居然有种隐约的认同感。
林岩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加瑟西斯。因为特别的身份与渊源,三人间的话题走向一直很诡异,尤其从头到尾一联想,这谈话就是很像“见家长”……不过诡异归诡异,有一点倒是能够确认了,林修最初的结论——魔王“暂时不会产生重大危害”,似乎不假。
生命短暂,何况可以预见的死亡几乎就在眼前,那么,是不是应该洒脱些,况且林修的爱情状态,说实在的,不见得比那位魔王正常……
林岩想到这里,心中有了结论:“情况我都明白了。那么,于公于私,我都会保持关注的,请希尔先生理解。”
“当然理解。”林岩是林修的养父,得到林岩这句话,加瑟西斯还是很高兴的,他看着林岩,语带深意地补充了一句,“以后如果发生什么事,也可以把我当成自己人。”
“‘如果发生什么事’……吗……”林岩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一遍。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引得林岩心中一动,随即又释然。加瑟西斯·希尔是什么人,魔王的身份,知道的秘密不会比他少。
“做了几千年邻居了,谁远谁近,显而易见。”加瑟西斯说。
“……确实。”林岩笑道。
这明显话里有话的对话,林修没有多问,在他看来,知道的秘密与不知道的秘密都是信息。他听了这些,已经可以有所推论。
***
在后世看来,具有划时代伟大意义的“见家长”就这么堪称乱七八糟地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加瑟西斯知道了林修即将到R国T大学做教学访问,于是,他准备了一堆借口,打算向林修提出要同行。
可惜一堆借口都没用上。加瑟西斯提出同行,林修根本没问借口,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希尔先生随意”。
就这样,加瑟西斯不仅准备同行,更变本加厉地展开了“校园追求计划”。
魔王大人认真研究着互联网上的“恋爱攻略”,他觉得互联网很好用。林修现在生活在这个社会,那么按这个社会的方式来追求自然比较好吧,说起来,从最初开始,除了“苦肉计”没有奏效外,加瑟西斯认为,互联网上的知识都还是很有效果的。
出国前的日子是比较轻松愉快的……
***
R国·T都·第七欲——
人有七情六欲,那么超越道德与常识的第七*是什么?第七欲,这里是T都乃至世界著名的*,听说原本的前身就是有名的歌舞伎一条街,如今更加豪华先进、规模庞大,也更加挑战*底线。
此时此刻,身为第七欲的幕后老板,佐藤信明一身休闲的现代服饰,坐在第七欲的地下办公室中。之前的小壶悬浮在他面前,壶上散发的黑气中,显示着影像。仔细看的话,居然是林修上课,加瑟西斯微笑旁听的画面。
佐藤信明的脸色不是很愉快,他派式神去Z国监视了很多天,为了避免被加瑟西斯·希尔察觉,也就只得到了一些公共场合的监视情报。但这个场景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刚刚认识才几天的两个人,似乎进展并不慢,并且,那位魔族先生很是主动。
他需要相应改变一下策略吗?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通信终端发出声音:“信明大人,苏莱曼·本·贝拉先生到了。”
“让他进来。”佐藤信明说,并没有收起眼前的小壶。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穿西装,麦色皮肤,眼睛细长上挑的外国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材高挑,长而直的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给人一种很艺术家气质的绅士感觉。
不过这个人当然不是艺术家,苏莱曼·本·贝拉,M国人,号称世界稀土大王。他名下的稀土矿遍布全球陆地与海洋,以价格战占领与掠夺市场,可谓掌握着新时代资源命脉,而为了保证商业正常运转,他的私人佣兵军队与军火势力也非常庞大。
“我就知道,M国过来探查能量风暴线索的一定是‘魔法师’,不是‘剑圣’与‘织梦者’。”佐藤信明悠悠地说。
“哈哈,那是当然,我自己请愿的嘛,难得不用对那帮官员找借口,能用名正言顺的理由过来见你。”苏莱曼说,“佐藤,你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啊。”寒暄后,苏莱曼用他沙哑诱惑的声音说。
“呵呵,这么明显么……没办法,我看上了一个人,现在不仅没有到手,还看着他跟别人亲热。”佐藤信明说。
“哦,让我看看,是谁这么不识相。”苏莱曼看向黑雾的画面,随即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两个都是极品啊,佐藤你看上的是哪个?”
“他拥有魔性海蓝之眸。”佐藤信明赞叹着说。
“原来如此。那就干掉另一个,我很意外,你居然没下手。”
“你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吗?”佐藤信明翻了个白眼。
“是谁?”
“那个人,就是Z国的‘审判者’。”
“哈,是吗,但就算是审判者,凭佐藤信明大人你的手段,想要让他消失也很轻松吧。”苏莱曼说。
“你有所不知,‘审判者’能力相当不错,直接杀了有点可惜,我在想能不能收了他。”佐藤信明笑容妖媚。
看到佐藤信明的笑容,苏莱曼似乎被诱惑了一般,表情与声音有些忧伤:“‘收了’这个用词真是另人浮想联翩的不愉快啊。不知您什么时候愿意再‘收、了’我呢?你要知道,那一夜,我至今难忘,一听到是有关你的任务,我马上就赶过来了。”
“呵呵。”佐藤信明笑而不语。
“唉,这样吧,为了帮您解决追求新欢的妨碍,也为了帮我排解再次被您拒绝的烦闷,我去解决了‘审判者’吧。老办法,趁他过来调查,正好把他变成第七欲的奴隶,让他成为再也无法站在人前妨碍你、而只能在黑暗中取悦我的人,如何?而第七欲的奴隶,自然都是你可以随意使用的手下,不妨碍你利用他的能力。”苏莱曼说。
“我怕你玩火*哦。”佐藤信明说。
“怎么了?”苏莱曼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