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妙儿死了,死在掖庭又湿又黑的牢房里
她死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对她青睐有加的二皇子,为何说翻脸就翻脸呢
明明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她怎么就丢了性命呢
如果再来一次,她应该会选择在洒扫处做个安分的小宫女,天亮了就干活,天黑了就睡觉
管事的嬷嬷虽然很凶,可也会在休息的时候,偷偷的给她塞一块糖
那么努力要去追求的东西,到头来却让她送了命
胡妙儿的死没有在后宫引起任何水花,大家只关注徐如笙的身体如何了
皇帝破天荒的夸了一次杨贵妃这事情处理的很好,接着又把周衡叫到体元殿狠狠的骂了一顿,周衡如今慢慢学会把情绪隐藏起来,在皇帝面前诚恳的认了错,又表示自己会去给徐如笙道歉
杨贵妃本来得到皇帝的夸奖,心花怒放,转眼又听闻周衡因为最近表现好,被皇帝夸得更多,急得她把周衍叫到跟前,耳提面命得教导了一番
“要上进”“要替你父皇分忧”“你是长子”
翻来覆去的那些话,听的周衍耳朵都要起茧了
淳仪公主听到胡妙儿死的消息后,只是不咸不淡的哼了一下,心中多少有些觉得遗憾,没有让徐如笙受更大的罪就这样死了,还真的让人觉得可惜呢
她日日陪着杨太后念经,嘴里念的是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佛经,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杀了徐如笙这个小贱种,还有那个宁珑那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小贱种,反正颂宜不喜欢的人都该死
徐如笙在广阳殿养了几天就回辅国公府了,徐如篱说要来照顾她,被她拒绝了
府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了,还怪冷清的,她让人抬了书案,就放在以前大家一起吃饭的那棵榕树下
闲暇时,去温栩的书房翻一本书来看,看完了便给温栩写一封信寄过去
信里什么都写
-表哥,我干了一件蠢事,差点害了阿姐,生了一场病,我便也清醒了许多
-表哥,今日方管家给我找了一个做淮扬菜的厨子,还挺好吃的,不知道表哥在沧州饮食习不习惯
-表哥,你书房的书都快长霉了,我帮你搬出来晒了晒,有一本不小心被我踩了一脚,不过已经给你擦干净了
-表哥,阿姐最近越来越忙了,青碧说她天天深夜才能回广阳殿,周衡好像已经懂得如何讨皇帝的欢心了
-表哥,明中旗以前在公主府做过马奴,我让老白在京城查过了,查不出任何的异常,你在沧州留意
......
温栩的回信很快,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一些沧州的小玩意
青阳去北戎给她特意寻来的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她更是爱不释手。
京城的官宦人家,想结交徐如笙的多如牛毛,宴请的帖子,每日都能收到好几封,可徐如笙从来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有不少人家递了拜帖,想带着家里与徐如笙差不多岁数的晚辈来探望,可也没有一个能进得了辅国公府的大门
方管家熟练又老道的应承着
“我家大将军回曲江了,小公爷也不在京中,表小姐身子又不好,实在不方便招待,日后等夫人回京,定会宴请各位以示感谢”
荷花落尽,桂花飘香的时候
周衍拎着一个油纸包敲响了辅国公府的大门
徐如笙情绪不高,压根懒得抬头,前世杨贵妃死后,周衍就离开了京城,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也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比起淑妃母子在姨母跟前百般讨好,周衍表现就一直淡淡的,好像从来无心太子之位
当年周曦被迫去和亲,满朝上下,只有温皇后和周衍是反对的,就连周曦的生母杨贵妃,都打算着送出这个女儿,在皇帝那里博得一个好名声
“我听阿姐说,你许久未曾出门了?”周衍走到榕树下,把手上的油纸包递给方管家
“这是我从珍味园买的烤鸭,你收拾一下,给我端上来”
徐如笙停下了手中的笔,皱着眉头
“我和你很熟么?”
周衍满脸堆笑
“那也没有很不熟啊,好歹我还送你去过幽州呢”
徐如笙纠正道
“我们最多算是在幽州相遇了而已,你来有什么事?”
周衍有些兴趣盎然的寻了一个舒适的椅子坐下,手上拿着扇子摇晃
“宫中实在无趣,来找你玩玩行不行?”
徐如笙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我可不认为我和大皇子是能一起玩的朋友,我这特殊的身份,你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不怕有心人传到陛下耳朵里,说你结党营私?”
周衍却是苦笑
“还用得着有心人传么?我舅舅已经在朝堂上联合众大臣,请求父皇立我为太子了”
“阿姐知道么?”徐如笙来了一点兴趣
周衍非常自来熟的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翻阅了几下,叹气
“阿姐当然知道,如今父皇的体元殿,除了阿姐能进出无碍,我和阿衡只有挨骂的时候才能进去,要不就是跪在体元殿门口,我经常跪的那块砖,都快凹进去了”
徐如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皇帝既想好好栽培两个儿子,又怕两个儿子渐渐长大夺了自己的权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要熬得住勾心斗角的煎熬,要受得住高处不胜寒的沧桑
“你想当太子么?”徐如笙冷不丁的问出一句
周衍把手上的书扔回桌案,表情未变
“不想”
“可人人都想当太子”
“可我不是那个人人”
徐如笙便没有接话了,只是垂眸看着桌上那本《春秋左传录》
“那日,是阿衡推你的,还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周衍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徐如笙手指微屈,莞尔一笑,倒了一杯茶递给周衍
“这个对于你来说,很重要么?”
周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那杯茶,展颜
“不重要,瞧我犯傻,哪有人自己往水里跳的”
他喝了一口,露出赞赏之意
“好茶,之前倒是没喝过,哪里来的,有名字么?”
徐如笙又给他倒了一杯
“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没有名字,不如你给它取个名?”
周衍把茶杯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悠悠说出一句
“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就叫它涤烦茶吧”
徐如笙不可置否,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微风拂起她桌案的纸,上面涂涂画画,写的竟是朝中内阁和六部官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