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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神经系统在接收到突如其来的外部信息时,会在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将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和情绪,不经意地展现在脸上。
观察这个,占色是个中高手。
她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摸了摸小十三的脑袋。
“十三,叫大姨,叫章叔叔。”
小十三心里不太乐意,可抿了抿小嘴巴,还是乖乖听了老妈的话,不情不愿地向章中凯和唐瑜问了好。不过,等唐瑜看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忘了向她做一个鬼脸,再冲她警告性的一瞥,满是孩子气的脸上,满是对自个儿亲娘的维护。
唐瑜这时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自然。
没有与小孩子计较,她只起身拉凳子。
“占色,你们怎么来了,快过来坐在这儿。”
这里凳子不多,她站起来,把自己坐的软垫椅子让给了占色,又从旁边去拉了一个条凳过来,招呼孙青和小十三坐下,动作熟稔得一看就是这儿的常客。
挺着一个大肚子不太方便,占色也没有跟她矫情,坐在了软垫上。
“谢谢!”
图书馆这个时间点儿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几个同学,见到她姐妹二人长得那般相似,都惯性投来注目,不过随即,又埋头到了书中,没有人再关注。
章中凯推了一下轮椅,笑容温和。
“怎么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咱们可以找个地方聊天,这里不太方便。”
“没什么,我坐一会儿就得走。”
每一次听到章中凯云淡风的轻笑声儿,占色的心尖儿上就有点发颤,觉得老对不住他了。
“一会儿就走啊,我还说你能多玩一会儿。”唐瑜脸上明显有失望。
勾了一下唇角,占色笑着注视了他俩好几秒,才微笑着扬起了眉头。
“你俩刚在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
在她清亮的嗓音里,唐瑜脸上的不自在又多了一层。
没等她出口,抢在她的前头,章中凯却是笑了一声,慢吞吞地扶着轮椅的手把再次往前推了一步,把桌子上的一本书递给了占色,轻松地笑说:
“我们俩在讨论‘天生犯罪人’的问题。”
“天生犯罪人?”占色重复了一遍,拿眼去看唐瑜。
天生犯罪人是龙勃罗梭的一套关于犯罪原的一个理论。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有犯罪思想,与基因和遗传等等有关系。
章中凯和唐瑜,也算是同一个学科的人,讨论这个很说得过去。
见她问到,唐瑜点下头,脸上的笑容就多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羞涩,“章师兄的见解非常独到。亏我学了那么多年的心理学,真是感觉望尘莫及。”
这一回,占色总算瞧出点儿名堂来了。
都说美女爱英雄。
实则,美女其实也是爱才子的。
就凭那个时候的章中凯能够风靡中政,引无数美女竟折腰的风姿,他不论谈吐还是个人能力,确实有吸引女人注意的地方。而现在见唐瑜这个样子,莫不是对他有点儿想法了?
要知道,唐瑜在m国的时候,一辈子都在林心纹的控制下成长,从来没有自己做主过任何事情,后来受命去了依兰见到权少皇,直接被他迷倒,可那也是对他远观,更多的感觉来源于她演戏和入戏的问题。就像演员很容易和对手发展为恋人一样,她所谓的爱,大多也来源于此。
而现在自由地与章中凯接触,大抵也是唐瑜这一辈子的初体验了。
心里微微一动,占色对这个事儿,其实也是乐见其成的。
章中凯喜欢自己,她知道。唐瑜与自己长得这么像,对他如果真的有情,两个人能够在一起,那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儿。
只是……
默了一下,她没有揭穿,随口笑问。
“章师兄都说什么?”
“呵呵。”唐瑜显得兴致勃勃,“刚才章师兄用几个趣味儿方法给我列举了好几个案例,我觉得对我很有启发。占色,现在我来问你啊,你会不会在与一个人初见的时候,仅仅就因为对方的长相来判定自己的喜恶?”
“长相?”
“嗯,不是好看与不好看的问题,而是一种感觉。我给你举个例子。我在m国上学的时候,有一个h国人,长得很英俊,班上女同学都喜欢跟他交朋友。可是我第一次见他,就不喜欢,甚至厌烦他。其实,他并没有做过让我讨厌的事儿,而我们之前,也没有见过。你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皱着眉头,占色略一思考,点头,“也会有吧。”
“你猜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占色顺着她的话问。
唐瑜瞥了章中凯一眼,又笑着说,“脸谱,外貌。”
又好大一通给章中凯戴了高帽后,她才接着说,“章师兄说,世界上虽然没有完全长得相同的两个人,但哪怕人千变万化,却会被归类会各种各样的脸谱,每个人都有一个脸谱可以套。如果我在以前的生活中,对于一个与他有着相同脸谱的人产生过厌恶。见到他,就不自觉地带出了情绪。”
占色笑,“这个理论确实很有意思,脸谱是说长得相似?”
“不。这还是从龙勃罗梭天生犯罪人理论延伸出来的。人的生理特征,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特征。比如尖酸刻薄的一类人,在生理特征上,一定有着相同点。那么他们就是有着相同脸谱的人,会有相同的性格。”
想了想,占色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
“那像咱俩长得这么相似,性格也会相同喽?”
唐瑜被她绕得闷了一下,有点儿接不上话来。
章中凯却笑笑,接下去说,“生理特征不仅仅指外在,性格的形成也会受后天的环境影响。还有,你与唐瑜看上去性格不同,说不定生理特征还真就是一样的。不过嘛,这个理论很唯心,比如我现在看到唐瑜,就会把对你的很多美好想象自动加在她的身上,这就是脸谱化带来的效果。”
心里窒了一下,占色见唐瑜脸色稍稍一沉,随口就换了话题。
“这么说起来,人的长相也会受后天的环境影响?”
“那是,例如夫妻相。在经过气候、环境、水质,各种后天环境的影响之后,两个人的生理特征就会慢慢同化,不仅会长得类似,就连处世的方式都会雷同。”
点了点头,占色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见唐瑜也轻松地笑了起来,她只微笑着意有所指地说。
“姐,我看你往后还得多到章师兄这里来走走,一定会受益良多。”
唐瑜是一个聪明人,听到她这样儿调侃的语气,就知道她察觉出来了什么。不自在地笑了笑,她看向了章中凯。
“我是没有问题,就怕会太打扰了章师兄。”
“客气了。”章中凯笑得依旧随和,“我整天在这儿闲着。别的东西可能没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占色看着章中凯的轮椅,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师兄,你这个腿,医生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吗?”
章中凯笑笑,似乎无所谓,“估计还得好长一段时间,康复训练都得做好几个月,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呢。”
心里叹了一下,占色不经意就想到了上次在红绿灯口的匆匆一瞥,勾着唇,突然笑了笑,问,“对了,师兄。你说到这个脸谱和相貌的问题我才想起来。上次我看到一个男的,长得跟你实在太像了。要不是他没有坐在轮椅上,我都差点儿以为那个是你呢。”
“是吗?”章中凯轻笑,不以为意。
“嗯。”占色点头,突然一笑,补充,“你说按你这个理论。要是找到他,再研究研究,会不会发现你跟他也是有同样生理特征的人?”
章中凯微微一笑,“那说不定,还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可他说到这里,却让占色与唐瑜同时一愣,互相望了一眼,对于“失散”两个字儿多了不少的感触。
又聊了一会儿,占色见和吕教授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便站起了身来。
“我得去看老师了,师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章中凯摇头,“我在工作时间,晚点再去看她吧。”
他的话没有漏洞,可占色却愣了一下。
在提起来敬重的吕教授时,他那极浅的一眯眼,表现出来的情绪很不对劲儿。
不过,那不到四分之一秒就闪过的情绪,虽然被她敏感的神经捕捉到了,却也觉得只是自个儿的错觉,很快便舒展开了眉头,拉着小十三,向章中凯告辞了。
“我刚好也要走了,占色,我们一起出去吧。”
唐瑜跟在了她的后面。
几个人出了图书馆,占色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皱了下眉头。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给我说?”
唐瑜抿了抿嘴角,摇头:“没,没什么。”
“你对章师兄有好感了?”
她问得太过直接,直接得唐瑜当场怔了一下。
然后,她眼皮儿垂了下来,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占色,你觉得还成吗?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他,就是觉得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我现在,就想找一个稳妥的人,谈谈恋爱。”
占色沉思了一下,实话实说。
“我欠了章师兄的,如果你要真随了他,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唐瑜,你是我姐姐,我还是得给你提一个醒,他毕竟……受过伤。不管是身体还是其他,不一定有你想像的那么好,你考虑到这些了吗?”
她语气里的真诚,唐瑜能够感受得到。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幽幽一叹,语气里沉淀着许多伤感的杂质。
“占色,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可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儿,也能娶一个20出头的漂亮姑娘,没有人说闲话。可女人一旦有一个小毛头,上哪儿找各方面都如意的男人?就算别人肯,我还怕我女儿受委屈呢。我觉得章师兄很合适,他有缺陷,我也有缺陷,谁也不会嫌弃谁。”
听着她真切地分析自个儿的行情,占色颇为心酸。
这一段时间的残酷经历,让本来光鲜亮丽的唐瑜已经没有自信心了。
不过,感情这事儿谁又能勉强呢?不管出于哪个方面考虑,唐瑜对章中凯应该是真的动了心了。既然如此,作为妹妹的她自然不便再多说些什么了。
目光远眺着操场边儿上的大叶梧桐,占色笑着挽住了她的手。
“需要我来替你做这个媒吗?”
“不,不用。”唐瑜窘迫了一下,“慢慢培养感情吧,他要是也喜欢我,我会感觉得出来。要是他对我没有想法,我自然也不好再强求。占色,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早一点找到桑儿,至于其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吧,姐,祝你幸福。”
对于一个幸福触手可及,随手可取的女人来说,占色这会儿真的很心疼这个姐姐,希望她也能获得自己的幸福。而章中凯,对占色本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俩在凑成了一对儿,那她自己的歉疚感会减轻不少。
然而。
她真的没有想到,从她这个真诚的祝福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唐瑜的未来将会走向深渊,乃至最终万劫不覆……
很久以后,当她在父母和唐瑜的墓前祭拜时,也曾经想起过这一天。
她默默地询问静静躺在墓里长眠的父母:如果当初自己阻止了她,或者为她安排了另外的出路。那么唐瑜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她与她的女儿,在未来,有没有可能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爸爸再没有给她答案。
关于生命的选题,也从来都没有正确答案。
与唐瑜道别之后,占色径直去了吕教授的家里。
好像是刚刚辅导了学生回来,吕教授的脸上满是阴郁,生气地把备课本往茶几上一放,就连兰教授的好心安慰都不听,还当着学生的面,劈头盖脸把兰教授好一顿训斥。
占色惊呆了。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她冲老伴儿发脾气。
好在兰教授是了解她性格的,被骂了也只是呵呵笑着说,关于更年期这个课题,看来还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这老东西最近脾气越来越糟了。
抱怨到了最后,到底还是兰教授把吕教授给说得笑了起来。
“哎!是我乱发脾气。老兰,亏了是你包容我。”
“呵呵……”兰教授只笑不解释,张罗着给占色倒水拿水果招待。
勾了勾唇角,占色觉得这老两口的相处十分有趣儿。不过,她更感兴趣,到底是什么事件把一个好脾气好修养的吕教授给气成了这样儿。
“老师,谁惹你了?”
吕教授长叹,“心里烦躁啊!现在的年轻人啦,真是……哎,也许是我对他们期望太高了,所以不平衡。说来也是,现在要再找到像你这样的好苗子,真是不容易了。”
说到好苗子,占色自然想到了章中凯。
他可是吕教授曾经无数次在各种场合里表扬过的大好青年。
轻笑了一声儿,她说,“老师你也别生气了,不是每个人都像章师兄那么天赋异禀的。你得知道,天才这种东西,总是万里挑一,甚至十万人里挑一的……安啦,你已经结出了他这么一个好果子,已经很本事了嘛。”
她本是一句安抚的话,可吕教授身体僵硬了一下,脸色却有点儿不太好看了。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她摸了摸小十三的脑袋,岔开了话题。
“乖孩子,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告诉奶奶。”
占色心里一怔。
按照国际惯例,在这个时候,老师一定会顺着表扬章师兄的。
现在出什么状况了?
再联系到章中凯之前的态度,占色可以很肯定吕教授与他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了。
出于关心,她疑惑地问:“老师,你和师兄,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事?”
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吕教授尴尬地别开脸,没有正面回答她,只略略地摇了一下头,就拿牙签挑了切好的水果递到了小十三的嘴边儿。
“来,乖孩子,吃点儿这个。”
很明显,她不想回答。
占色是一个懂事儿的孩子,老师不想说的问题,她也不会再去寻根问底。也随着她的话头,就摸了摸十三的脑袋。
“十三,快谢谢吕奶奶。”
“十三谢谢吕奶奶。吕奶奶,您长得可真精神,真漂亮,真万福,真千秋万代,真让人稀罕……”小十三咂巴着小嘴儿,吃得笑眯了眼睛,说出来的话又是乖巧,又让人发笑,小模样儿让人喜欢得不行。
几个人谈笑风生,可占色心里淡淡的狐疑,一直没有解开。
一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冬至。
从中政大学回来之后,占色这两天都没有再出过锦山墅。
一来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了,与之相联系的就是特别嗜睡,脑袋也时不时地犯晕。二来权少皇的工作还是那么忙碌,压根儿就抽不开身来陪她出去,她也不想挺着一个大肚子总麻烦孙青跑上跑下,耽误了她和无情的造人计划。
所以,她大多数时候,总自己呆着。
也许是因为蝙蝠顾东川已经被逮捕的原因,现在她要外出,只要有孙青跟着,权少皇并不会限制她。
只唯一的要求,让她少见严战。
占色知道他这家伙爱吃味儿。但他让她不见,她便不见也罢。
实际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占子书和唐心柔的葬礼上严战察觉了她的有意避开,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他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更没有再约过她,感觉就像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再没有了这个人。
对于这个曾经让她叫过哥哥的男人,占色心里其实没有权四爷顾虑的那些想法。有的时候,她也想主动向严战问好来的。可再一想,她毕竟是结了婚的女人,照顾老公的情绪比较重要。于是乎,她一切都遵照指示进行,过着顺风顺水的小日子,做妖娆乖巧的准孕妇。
一切都很平顺。
冬至到了,追命的婚期也到了。
明天,她就将成为冷血的新娘,今天晚上是她的花夜酒,几个好姐妹就约好了一起过去她的家里。帮着她张罗,替新娘子做好准备。
追命父母的家在城东一个中档小区,一套120多坪的住房一家三口本来也挺合适。可这会儿挤满了亲戚好友,就显得有些狭窄走不开了。
看着一个个大红的‘囍’字儿,占色不免想起了自己结婚的情形来。
“占色,你今儿晚上要陪我睡啊。”
追命的小脸儿上喜气洋洋,哪怕里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她也没忘了打趣占色。
占色轻笑了一声儿,“小姑娘,你还真不肯吃亏。”
“那是当然啊,我谁啊?吃亏的事儿才轮不到我。”明儿就要做新娘子的追命姑娘,整个人水灵灵的,显得格外的娇俏明媚。
可两个人的对话,却让艾二小姐摸不着头脑了,闻言她凑了过来。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占小妞儿跟你睡?去!”
追命歪了歪头,狡黠一笑,“你猜?”
“靠!猜个屁啊,赶紧交代。”
眼看艾二小姐要急眼儿,占色赶紧笑着安慰她,“这还不简单,因为我结婚的前一天儿晚上,是追命小姐陪我睡的呗。”
“可不?”追命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戏谑说,“有人在那天晚上还有什么婚前恐惧症呢。完了,三更半夜和新郎倌偷偷讲小电话。哎哟,那个肉麻哦,可把我给弄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翻了翻白眼儿,占色掐了她一把,小声儿骂了一句,又正色了起来。
“追命,今儿晚上我还真不能陪你。一会儿就得走。”
“怎么了?”追命噘起了嘴来,一脸不爽,“你搞什么呀,一晚上不陪咱老大都不行么?哼!人家明儿就要嫁了,今天晚上,特别需要占老师你来做心理辅导,还加新婚前教育。”
“得了吧,留着你家冷血明儿教你。”
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占色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被四周闹哄哄的声音一吵,更是皱紧了眉头来。
“追命,不瞒你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头闷得不行。”
轻轻‘啊’了一声儿,听了她这话,追命脸上促狭的笑容就没有了,赶紧过来扶着她,“艾玛,你这智商真让人捉急。不舒服你就不要过来好了啦,干嘛还屁颠颠地跑过来帮忙?行了,这里人够了多,你赶紧和孙姑娘先回去。”
占色捋了捋头发,打趣儿一般戏谑,“有你这样撵客人的?”
“去!这不是担心你么?”
“我知道!对不住你了,追命!”
重重地揽了揽她的肩膀,占色满脸都是歉意。她记得,在自己结婚的时候,也是孙青和追命在忙上忙下的帮忙。老实说,她真的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开溜。
可她的头晕闷也是真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从爸爸死的那天在灵堂里晕倒了开始,这一阵儿以来,她的脑袋就经常这样闷沉晕眩,有的时候,还会一下下阵痛。
几个人都很熟悉了,没有必要做那些虚伪的客套事儿。接下来,占色跟着进去瞧了瞧追命的漂亮婚纱,还有一套套五光十色的美丽婚纱照,就由孙青陪同着一起返回了锦山墅。
“你没事吧,占色?”孙青一直很担心。
“没什么!”
“占色。”孙青语气凝重了,“我觉得好像自从你爸去世,这一段时间,你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占色知道她担心自己,勉强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来,“放心啦,四哥有让冷血给看过。估计是因为我爸和我妈的事儿有点儿忧虑,然后加上怀孕贫血,就心力不及了。等过一阵儿,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没有吃药么?”
“有啊,冷血给开的,孕妇适用,调理身体还养颜,呵呵……”
“到是难为新郎倌了!”
回到了锦山墅,占色就有点头晕眼花了。她啥事儿也没有干,由孙青扶着回了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下去了。整个过程噩梦不断,冷汗不断,却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一直睡到下午六点多权少皇回来,她还在一半睡一半醒中挣扎。
看来怀孕这活儿,还真辛苦。
也不知道她当年怀着小十三,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当年,她不免又想起了安东华。
从断断续续回忆起来的片段,她知道当年安东华在死前一直都在陪着她。他一直都待她极好。如果,安东华真的就是顾东川,她究竟该怎么办?
要帮他吗?
也许是有心回避,直到现在,她还没有主动问过权少皇,关于顾东川的现状。目前除了知道他还有权少皇的手里接受审理之外,其余的事儿,一概不知道。
而权少皇给她的话,也只有一句话。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个代价有多大,她不清楚,只能等待他给的结果。
脑子晕晕沉沉之间,她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在抚摸她的额头,男人熟悉好闻的气息,充斥在鼻端,带着一抹独特的温情,让她的心没由来的一暖。
半睁着眼睛,她瓮声瓮气地问。
“四哥,你回来了?”
“嗯,不舒服了?”权少皇的声音很低沉。
“还好……就是发困!”
伸了一个懒腰,占色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使劲儿地揉自己的太阳穴,还作势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儿感冒,总是觉得头晕。”
“我让冷血过来看看。”权少皇说着就要起身。
“喂,你搞什么?”占色好笑地拉着他的袖子,“不用了,人家明儿做新郎倌,现在忙得脚都不沾地儿了吧?你不都说了吗,就是心情的问题,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权少皇目光凝了凝,可能太担心她的身体,俊脸沉得有些发黑。
不过,他也没有再勉强她看医生,只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小口小口地喂给她。
“你看你虚弱得这可怜样儿?等生了孩子,好好跟着爷去锻炼身体。”
“……不是吧?锻炼?”
“废话!必须。”
被他阴恻恻的目光一扫,占色望了望天花板,喝下了一大口水。她可以预见得到,等以后真去了zmi机关上班,他会怎么对待自个儿了。是不是也准备把她打造得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一样,个个龙精虎猛,拉出来就能战?
想想就害怕。
瘪了瘪嘴,她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四哥,你说我这,别不是有什么病吧?”
“瞎说!不要胡思乱想!”揉了揉她的脑袋,权少皇目光变深。
“那就好。不过我看人家怀孕真容易,那孩子没几天就呱呱落地了。我这边儿怀孕吧,就像怀的哪吒似的,都多久了,还没有半点儿动静……”
权少皇哭笑不得,使劲儿弹了下她的脑袋。
“你现在要有了动静,那才该哭了。”
占色呵呵一我,与他这样儿聊着天,心里暖融融的舒服极了,索性凑过去吊着他的脖子,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儿一样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双剪水秋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问出来的话却幼稚无比。
“四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嗯?”权少皇刚开始像是没有听明白,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吃错药了?神经兮兮!”
慢吞吞地抿下唇,占色鄙视地瞪他。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我?”
“你说呢?”两道俊眉微微一蹙,权四爷手臂绕过她的腋下,将她往自己身上抱了抱,就把她安置在腿上坐好。这才圈住她大了不止一倍的腰,与她面对面看着,注视了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占小幺,怎么怀个孕,你还怀娇气了?”
“权四爷,你在逃避问题!”占色一针见血。
权四爷哈哈一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儿。
确实,在这个问题上,男人与女人有太多不同。大多数的男人在婚前就把甜言蜜语讲完了。一旦结了婚,都不太喜欢把那些腻腻歪歪的情话再挂在嘴边儿。什么“我爱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啊”之类的话,想要再出口就不容易了。
而女人不同,不管十八岁还是八十岁,永远喜欢花前月下的浪漫。
想到这个,占色哀怨的叹了一声儿。
“果然媳妇儿熬成了婆啊!没有人爱了。”
瞥了一下她憋屈的脸蛋儿,权四爷好笑地拉过她的手来,放到唇边儿吻了一下,又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儿戏谑,“占老师,爷还真没有想到。”
“想到什么?”
“没什么,”
轻咳了一下,权少皇笑了一下,将手心轻轻放在她的大肚子上,就低下头来,声音极淡,却极为严肃,“闺女,你爸今儿当着你的面儿再说一次啊。我喜欢你妈,非常喜欢。不过,你能不能劝劝你妈,不要总让我没事没事表忠心……多丢爷们儿的人啊!”
“喂,说喜欢自己老婆就丢人了?”
占色说着就要去拧他耳朵,却被权四爷轻松躲过,还一下被钳住了双手,两个人笑闹着,眼睛突然碰到了一起,四目相对,突然沉默了下来。
良久——
捧着她的脸蛋儿,权四爷气息温热的唇压了下来,轻轻磨蹭在她的唇上,声音沙哑而低沉。
“占小幺,不要问这种傻问题。你就是爷的心肝儿,不知道?”
眸子噙着笑意,占色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好笑,凑过去啄了他一口。
“肉麻!”
“操,不是你让我麻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着,又玩闹到了一处。一般来说,有权四爷在的时候,占色的心情就会特别好,脑袋也不会那么闷。两个人在卧室里,又腻歪了好一阵儿,外头突然传来了铁手大力的敲门声儿。
咚!咚!咚!
凭着这个力道,占色心里就吃惊不少。
铁手这个人向来沉稳。
如果不是出了特别大的事情,他不可能这样儿。
“乖乖躺好!”啵了她一口,权少皇拿枕头给她靠在床头,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铁手,一张清俊的脸上,神色肃穆黑沉。
“四爷,你姐夫出事儿了。”
“嗯?”权四爷眉目一沉。
铁手轻轻瞥了一眼房间里的占色,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就在十分钟之前,他的尸体被人发现。一丨丝丨不丨挂地躺在浴缸里,还有一个女的也跟他死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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