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茜恩一张张照片预览完,由一开始的心绪难宁到最后化为风平浪静。
这封邮件出自谁之手不言而喻。
俞静不再隐藏,明晃晃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不甘心。
这些照片的内容如何,邹茜恩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来是闻朝和俞静在国外交往时拍的,不存在出轨行为。
俞静发这些给她,无非是想让她看清现实,主动退出,腾出闻朝身边的位子。
邹茜恩心里确实不舒服,犹如梗着一块石头,不疼,却让人堵得慌。
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不再像当初那么坚决,很难做到想放手就放手。这是她对自己最清晰的认知,不逃避不遮掩。
邹茜恩点开邮件下方的回复框,给对方回了一封邮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你有意思吗?”
邹茜恩点击完发送,松开鼠标,双手抱臂盯着电脑屏幕。
原以为俞静不会理睬,没想到她把邮箱当微信来使用,居然在五分钟之内回了一封邮件过来。
“我想告诉你,那个男人真心跟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你和他只是商业联姻,利益交换而已,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如趁早放弃。”
邹茜恩气得狂捶桌子,她从来没跟这么不要脸的人打过交道。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掀起波澜。
俞静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上次在奢侈品店阴阳怪气内涵她就算了,现在竟然撕破伪装直接挑衅!
过了许久,邹茜恩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她的目光停留在俞静发来的那两句话上,搞不懂一个前任女友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她真是要被气笑了。
正如她上次跟闻朝吐槽的,倘若俞静后悔了,想要挽回他,那就去找他好了,与其他人何干?
闻朝要是想和俞静和好如初,跟她说一声,她邹茜恩二话不说主动退让,堂堂邹家大小姐又不是没有人要。
邹茜恩懒得再回复俞静,担心越说对方越来劲。她一把合上电脑后盖,站起身去落地窗前看风景。
她都没想明白俞静是如何得知她的邮箱地址,她的微博昵称是“粥粥今天画画了吗”,与“邹茜恩”三个字无关,只有家里人知道。
邹茜恩想想还是心气不顺,想找人倾诉。
她拿起书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眼神掠过闻朝的名字,没有一丝停留。她不想在工作时间打扰他,况且,他前女友的行为他也无法干预,跟他说倒显得她在告状。
邹茜恩果断选择了好姐妹。
她在群里跟叶繁霜和宁苏意说了这件事。
宁苏意问:“闻朝知道吗?”
邹茜恩:“不太想跟他说。上次在店里碰见那个女人,他很维护我,没有给那个女人面子,当场拒绝了跟她吃饭。之后,闻朝向我坦白了他和前女友从交往到分手的过程,跟我说过不会和她复合。我们最近相处挺好的,我很喜欢他。”
叶繁霜惊讶不已:“你和他前女友见过面?”
邹茜恩如实相告:“见过,不止一次。”
叶繁霜两眼一翻:“绝了,我敢跟你保证,这女的绝对不是善茬。他妈的,她都敢跟订过婚的正宫娘娘正面打擂台,这女的不可能安分的。”
邹茜恩着实被吓到了,那她要怎么办?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啊。
叶繁霜:“没听说过‘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这句话?她三番五次在你面前挑衅,不就是想勾回闻朝?”
邹茜恩大脑嗡嗡响:“那我该怎么做?”
宁苏意发来语音:“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让闻朝知道,叫他出面警告前女友比较好,你不适合跟她较量。”
叶繁霜:“酥酥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要我说,酥酥就是太委婉了,你不是不适合,你是压根玩不过这种女的。”
邹茜恩:“……嘤。”
叶繁霜:“乖,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繁霜:“那女的照片有吗?我看一下,避个雷。”
邹茜恩:“你等等。”
邹茜恩从邮箱里下载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
是闻朝和俞静靠在栏杆前相拥的画面,应该是出去游玩时,找路人帮忙拍的。闻朝穿着黑色的休闲装,相貌英俊、气质温润,臂弯里的俞静穿着浅咖色针织连衣裙,身材曲线极佳,面相温柔,风吹起她乌黑柔顺的长发,知性又富有韵味。两人对着镜头露出浅浅的微笑,般配极了。
这张照片,即使邹茜恩方才已经看过一次,再看一次仍然免不了心头一梗,一种被重物辗过的感觉。
叶繁霜对着照片品头论足。
说实话,如果没有邹茜恩描述的关于这个女人的一些行为,她会夸一句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恬静温柔、知性大方。
可惜她先入为主,一句漂亮话都夸不出来。
叶繁霜:“有时候人的品性真的不能用外表来判断,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就不干一点人事呢?”
邹茜恩:“哈哈哈哈哈哈,你好会说。”
叶繁霜:“闻朝以前喜欢她哪儿?难道就喜欢她高超的演技?”
邹茜恩:“……人家对闻朝肯定是另一种态度。现在是我抢占了她的东西,她当然对我没好脸色,把我当成拆散美好姻缘的恶毒女配。”
宁苏意纠正她的错误想法:“宝贝,你没有抢占谁的东西。是闻朝答应跟你订婚,也是他主动提出想要跟你认真谈恋爱,一切都是他的主观意愿,没谁强迫他。要真论起来,你才是受害者。”
邹茜恩捧着脸看着她们的话,心里受用极了。
被俞静挑起来的怒火,她先用罐子装起来,迟早要撒出去。
邹茜恩定了定心,重新掀开电脑,悠蓝给她发了邮件,是合同和作画的要求,让她把合同的电子版打印出来,签完名字邮寄给他们。
邹茜恩回复了个单字:好。
——
闻朝晚上回来比昨天早了两个小时,八点刚过就到了家。
客厅里只有姚妈,不见邹茜恩的身影。
闻朝问:“茜恩在画室里?”
“没呢,今天没画画,她吃过晚饭就回房间了。”
姚妈站起来,得知他还没吃晚饭,便去厨房张罗。
闻朝脱掉外套,径直去邹茜恩房间,站在外面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又敲了敲,自言自语似的,低喃:“睡了?这么早。”
邹茜恩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出来:“没睡,在看电影。”
“那我进来了?”
邹茜恩不想让他进来,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
犹豫了几秒,她觉得自己不该迁怒于他,他是无辜的。如此一想,她叹了口气,闷闷地说了声:“进来吧。”
闻朝推门进去,见她靠在床上,背后垫着柔软的大靠枕,面前架起折叠电脑桌,桌面摆放着薯片、无骨鸡爪、鱿鱼丝等零食。窗帘拉上了,上面缠绕的星星灯被她打开,一闪一闪亮着光,极有氛围。床对面的那面墙落下宽大的投影幕布,正在播放一部爱情喜剧电影。
邹茜恩惬意地晃动着脚丫,说:“你今晚回来好早。”
闻朝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跟她一起看电影:“回来得早不好吗?”
“没说不好。”
“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高?”
闻朝的视线从电影转移到邹茜恩脸上。她不善伪装,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一眼便能看出她心情如何。
邹茜恩敛下视线,嘎吱嘎吱嚼着薯片,朝他扬了扬唇,佯装无事发生:“没有啊。”
闻朝从沙发上起身,坐到床边,饱含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
邹茜恩有种自己没穿衣服的错觉,被他看得无处遁形。她梗了梗脖子,将他推开:“你不要看我,看电影。”
闻朝默了默,心不在焉地看起电影。
邹茜恩突然捏了片薯片递到闻朝嘴边,他愣了一下,没有拒绝,张嘴吃下。下一秒,眉头深深蹙起:“这什么味道?”
邹茜恩歪头笑着答:“洋葱味。”
一起吃过很多次饭,邹茜恩当然晓得他对洋葱的厌恶,此刻见他皱巴着五官,她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就当是对他小小的惩罚好了。
宁苏意让她把俞静发邮件的事告诉闻朝,叫他去处理,叶繁霜也这么认为,可她不想那么做。
比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更倾向于无声无息地忽视掉。
试想一下,任凭俞静如何不顾形象地在她面前跳脚,她都不动如山、泰然处之,岂不是更能让对方尝试到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恼怒?
至于闻朝,她对他有信心。
闻朝双手撑着床面,身体微微后仰,再不肯吃邹茜恩递来的薯片。她笑一笑,不再勉强他。
“插画的事情谈妥了吗?”闻朝问她。
“嗯。合同我下午已经寄出去了,对方的时间给得很宽裕,我可以慢慢琢磨。”邹茜恩继续嘎吱嘎吱嚼薯片。
她买了那本出版书的电子版本,打算从头到尾读一遍,便于深入领会书中女主角的作画风格,免得出现偏差。她本来就喜欢看小说,自然感到乐趣无穷。
不多时,姚妈前来敲门,叫闻朝出去用餐。
闻朝离开前在邹茜恩脑袋上摸了一把:“加油。”
——
几天后,邹茜恩开始动工,回归闭关状态。除了一日三餐加基本的休闲娱乐,其余时间她都泡在画室里。
邹太太过来看女儿时,被她的勤奋劲儿吓着了,大呼:“我们邹家一门铜臭味里莫不是要出一位高雅的艺术家!”
邹茜恩无语。
邹太太接着道:“我就说我的女儿是大器晚成!”
邹茜恩强行打断她:“您消停一点,我画画纯属是打发时间,没有多高雅,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好意思,你在妈妈眼里就是最棒的!”
“……”
邹茜恩索性由她去了。
邹太太此前只知道女儿在微博上发一些自己画的画,偶尔在评论区看到有人问价,她只当是小打小闹。如今听她说有出版社前来约画稿,自是感到与有荣焉,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最后,邹太太总结陈词:“让你嫁给闻朝还真是嫁对了。你看啊,你现在是帮出版读物画插画,未来不就能出版属于自己的画集?再到将来,办个画展也是有大大的可能。实在不行,妈妈出钱帮你办。”
邹茜恩感到头疼:“妈,你可别捧杀我!”
送走了邹太太,邹茜恩耳根总算得以清净,静下来专心作画。
闻朝这时候给她发了条微信:“晚上要去参加商业酒会,说不准几点回家,别等我,自己先去睡。”
邹茜恩:“我又没说等你。”
闻朝:“哦。是我自作多情。”
邹茜恩:“……”
为了让自己不再分心,邹茜恩给手机设置了静音,搁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不然她总忍不住刷刷短视频、看看微博朋友圈。
她深吸口气,沉浸到画画的状态。
——
叶繁霜提前半小时到了举办商业酒会的酒店,踏入宴会厅,满目浮华璀璨,巨大的水晶吊灯闪耀得直晃人眼。
收到邀请函的人士陆陆续续到场,光叶繁霜能叫出名字的就有好几个大鳄,还有一些超出她认知的成功人士。
叶繁霜端着香槟慢悠悠地在场内踱步,遇到熟识的人就上前去打个招呼。
她面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在骂新老板应箫。
如果不是新老板指派她代替他前来参加酒会,此时此刻,她该待在自己温暖舒适的小窝里吃香的喝辣的。
叶繁霜抿了两口香槟,时刻记着新老板的吩咐,要去跟几位董事长、总裁打招呼,代为问好。
叶繁霜目光四扫,寻找应箫说的那几个人的身影。
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整齐划一地看向门口。
叶繁霜跟着那些人转过身,朝喧闹的中心望去。隔着人群她都能看到两位鹤立鸡群的男士,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含笑交流。
不凑巧,那两位鹤立鸡群的男人她都认识。
一位是她的前老板陆询,另一位是邹茜恩的未婚夫闻朝。
这两个男人熟识并不奇怪。闻朝和邹茜恩订婚那天,陆询就受邀前去参加订婚宴,他是男方的朋友。
叶繁霜嗤了声,收起视线回过身,恰好捕捉到自己要去打招呼的人,立马换上职业微笑前去问候。
她完成任务式的,按照应箫的要求去跟那些人寒暄。
等她结束虚假的社交,再去寻找,现场已没有了陆询的身影,闻朝倒是在跟人交流。
叶繁霜感到无趣,想找个能休息的地方躲懒,正准备离开,只见一个女人端着香槟施施然走到闻朝身边,笑容温婉地同他打招呼。
叶繁霜脚步一顿,眨了眨眼仔细辨认。
她确定自己没有认错,那个女人赫然就是邹茜恩发到群里的那张照片里的女人,闻朝的前女友!
叫什么静来着?
叶繁霜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没忍住当场飙出一句:“我去,你妈的,真叫我说准了……”
陆询不知何时端着杯红酒走到她身旁,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差点摔了杯子。
“你在骂谁?”他问。
叶繁霜压根没给他一个眼神,还嫌他站在这里挡视线,一把将他挥开,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给那对男女拍了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