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盈的安慰之下,茵茵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茵茵止住哭泣,眼泪汪汪地看向四周。
这里很热闹,茵茵喜欢热闹,但是过去妈妈从不让她去热闹人多的地方,因为人多的地方阳气太旺,以茵茵的魂魄脆弱程度,根本承受不了那么旺盛的阳气。
所以看到这里的热闹,茵茵忽然间开心起来,因为她感受得到,这里的“人”和她一样,身上都没有一丝阳气。
空气中弥漫着的阴气让她很自在,很舒服。
“这里是……鬼市?”
桃花盈领会到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了。
传闻中长安有一座鬼市,这里是死人的乐园,生人的禁地,桃花盈正是为了保护女儿,才不远千里地带她到这儿来。
看到周围有那么多“同类”,并且大家都像生前一样生活着,桃花盈忽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抱起茵茵,温柔地说道:“茵茵,这里很安全,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呀?”
“好~”
茵茵声音像银铃,桃花盈抱着女儿的时候,心里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样满足。
鬼市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规则,这里没有货币,硬通货是各种对鬼物有作用的东西,例如活人世界的贡品,其他鬼物带进鬼市的活人阳气、精血……
每隔一段时间,鬼市会对外开放,住在鬼市里的鬼物们,可以趁机与活人做交易,靠此大赚一笔,接下来许久都不用担心无法维持自己的魂魄。
最初,桃花盈在鬼市里的一家客栈找了工作,工作虽然辛苦下贱,但赚到的阳气也足够维持女儿的魂魄。
当时的她活得很狼狈,尚没有展现出后来千娇百媚的一面,所以无人在意。
日子清贫却快乐,母女俩难得的拥有一段安生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鬼市迎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来者是地府的阴差,是在黑白无常手下负责勾魂的使者。
寻常人死去,魂魄会无意识地钻入地底,自己寻找黄泉路,最后转世投胎,而心中有怨气的鬼,则有概率留在阳间,此时便要由阴差来抓鬼,把它们押回地府。
鬼市里的鬼,大多数都属于后者。
按理来说,阴差出现在鬼市,对鬼市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这里所有的鬼物都会被阴差带走。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由于鬼市主人鬼王石荆的关系,阴差对鬼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让鬼市得以成形。
只不过这次阴差到来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玩忽职守,导致今年要抓捕的鬼物名单上,还有三百只鬼没有抓全。
于是,阴差便将主意打到了鬼市这儿来,要求石荆在三天之内交出三百只无用的鬼物让阴差回去交差。
石荆当然不会和阴差过不去,立刻答应下来,然后派手下的恶鬼进行统计调查。
那些没有实力,没有背景,对鬼市而言没什么作用的鬼物,就要被石荆抓起来,送给阴差交差。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桃花盈心如死灰,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必然会在石荆的名单上。
她是外来者,又没有实力和背景,属于生活在鬼市最底层的角色,是天生的牺牲品。
为了不让女儿被送走,桃花盈想尽办法,最后求到了客栈的老板身上。
客栈老板是一只老鬼,和桃花盈差不多是一个时代的,据说是某一年的秀才,当过几年小官,最后死在叛军的刀下,魂魄阴差阳错进入鬼市,苦心经营数百年,才开了这间客栈。
这只老鬼在鬼市里养了十一个老婆,但大部分姿色都不怎么样,甚至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模样稍好一些的,都被更厉害的鬼物霸占了。
听说桃花盈有求于自己,老鬼顿时生出邪念,提出要桃花盈给他做小妾,这样茵茵就是他们的女儿,老鬼虽然实力不强,但好歹也是客栈老板,石荆多少会给他一个面子。
反正鬼市里没有背景的鬼物多的是,何必非要抓着一个客栈老板的女儿不放呢?
桃花盈内心抗拒,万分纠结,但看到女儿天真无邪的脸蛋以后,便咬牙答应了,但她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等到女儿安然无事以后,才兑现自己的承诺。
客栈老板满心欢喜,甚至当场给茵茵买了一个小玩具,哄着小女孩喊他叫爸爸。
可茵茵清楚地记得自己父亲的模样,自己的父亲根本不是眼前这个行就将木的丑陋老头儿,所以茵茵怎么都不肯喊出口。
客栈老板因此发怒,一气之下竟把送给茵茵的小玩具又抢了回来,茵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惹恼了客栈老板,却什么也没说,直往桃花盈怀里钻,眼泪掉个不停。
桃花盈不停安慰,心疼的不行,可是为了女儿不被交出去,她们母女俩必须讨好这只无耻猥琐的老鬼。
“茵茵,你必须喊他爸爸。”
回家以后,桃花盈严肃地教茵茵。
茵茵背过身去,气呼呼地说:“他不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不长这样!”
“臭丫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桃花盈气急败坏,拿柳条去打茵茵的屁股。
平日里最怕打屁股的茵茵,今天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愣是咬牙不肯屈服,哪怕眼里蓄满了泪水。
忽然间,桃花盈停下了动作,丢掉柳条,抱着茵茵嚎啕大哭起来。
就算活了数百年,桃花盈也不明白,为何这天下之大,就没有她们娘俩儿的容身之处?
为什么女儿一定要牺牲色相,委曲求全?
“都是妈妈的错……都怪妈妈,没能力保护你……”
桃花盈抱着茵茵泣不成声,而挨揍的茵茵反而擦了擦眼泪,捧着妈妈的脸安慰:“妈妈别哭。”
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脸,桃花盈心里愧疚万分。
是啊,女儿只是不想喊一个陌生的老头儿叫爸爸而已,她有什么错?
……
很快,三天过去,交差的日子到了。
桃花盈把茵茵安置在家里,独自去见客栈老板,客栈老板早就为桃花盈准备了一件红裙当做婚服,桃花盈穿上红裙,褪去了这些年的沧桑,直到她走进屋子里的那一刻,才展现出她的真容。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桃花盈拥有一双狐狸眼,本来就生的千娇百媚,只是这些年身为人母,一直操劳,人显得十分邋遢,且总是低着头,才没有人发现她的美貌。
如今因为这件红裙,她才终于有了一丝人样,这才将艳丽的容貌重新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