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从元到底是沈云衣的亲生父亲,这当口很快发现了异状,一把推开儿子从那窗缝向外望去,却是脸色大变。
“这臭丫头难道真是我沈从元的克星?怎么……怎么都躲到这里了,却还是能遇见她?”
沈从元倒吸一口凉气,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能和这安家的女子撞上。不过他的脸上随即却浮现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一次终于轮到了安清悠在明,他沈从元却是在暗处……
父子之间难相瞒,沈云衣被推到一旁,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沈从元脸上的狠戾神色,一时之间不禁大惊。待要出声,陡然间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拖到一边:
“公子,莫要再说什么了,莫要再说什么了!你若是想出声示警,这里登时就全露光了!我们这些人也得跟着遭殃不说,咱们老爷那边只怕第一个……唉!可别枉送了性命,可别枉送了性命……”
将沈云衣拖走的正是那沈从元的随身师爷汤师爷,他随沈从元日久,自然知道这时候若真是沈云衣做点什么冲动举动来只怕是大家一起完蛋。此刻急慌慌地把沈云衣拖到一边,固是出手相助,可也是救他自己。
沈云衣哪里肯依,兀自在那里挣扎不休。沈从元一扭脸看在眼里,却是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道:“打晕了,捆上!”
汤师爷心里这叫一个寒啊,可是既遇上这样的东主,他又哪里敢多说半句废话?蹲在旁边眼瞅着旁边上来两个粗壮汉子打晕了沈云衣捆上,心中却是一个劲儿地求神拜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千万别出什么大事啊,自己可是还没活够呢,绝不想跟着沈从元为了搞点什么私怨而来个玉石俱焚。
可是汤师爷不管是看着沈云衣此状觉得兔死狐悲也好,为了自己怕死也罢,偏偏这沈从元还就相中了他,转过脸来点了点头头道:
“师爷机警,这事儿办得不错!便是不能叫这忤逆子弄出什么示警的勾当来。这丫头是什么人?是萧家的五奶奶,是萧洛辰的夫人!如今草原上只怕是正打得如火如荼,萧洛辰又是北胡人最头疼的将领,若是能暗地里抓了她去北胡,还怕没有一场富贵?咱们在这个地方窝着,窝的骨头都快酥了,今儿正好是新仇旧恨一起报,看看能不能给她来个……”
沈从元说到这里,伸手却是做了个绑人的手势。汤师爷瞧得目瞪口呆,颤声道:“老爷,咱们这外面可都是城门的防兵……”
“知道知道!”沈从元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汤师爷的话,“那又如何?咱们肯定有机会!肯定有机会……”
阁楼的窗缝之外,正阳门依旧是车水马龙往来不息。
其实,安清悠是绝对不愿意到这个场合来的,她对于北胡之战的内情甚至比大梁国里的绝大多数重臣都要清楚,征北大军如今虽然打了草原诸部一个后方空虚,但是作为北胡真正主力的草原之鹰博尔大石部却还没有和征北军真正的接上一仗,什么献俘大典,也就是一场政治秀罢了。这不过是朝廷的需要,是寿光皇帝的命令。
不过安清悠却是没按照标准的日程来,一大早,她就来到了北门,身边只带了一个护卫就是大木。
“这青菜多少钱一斤?五十文一捆?有点儿贵了吧?顶多四十文,你看你这叶子上都有水呢……什么?真是今天早上刚摘的啊?嗯,看着倒是新鲜,那就四十二文,多一文也不行了……”
这段日子里养在家里实在太腻歪了,再不找个由头出来走动走动,只怕浑身的骨头都要发僵了。
安清悠下了马车,奔着一个菜摊子就去,很毫厘必争地和一个挑着菜的老农就一捆青菜斗了半天嘴,当然不是为买东西,就是享受一下砍价的乐趣。市井之乐有甚于养胎者焉……
安清悠这里兴致勃勃地体验生活,沈从元这边在门缝里却是瞧得云里雾里,如今大谋逆案已经让李系啊睿王府啊等等人倒了一大片,安家萧家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啊,不是应该得蒙圣眷吗?不是安家的老太爷已经入阁做了大学士吗?大梁不是已经和北胡宣战了昭告天下给萧洛辰正名了吗?怎么卖个菜还要堂堂的萧五夫人亲自动手?
其实这事情也未必怪得沈从元,有些人含着银汤匙出生,从小便自命才华横溢高人一等,可是某些普通人的快乐他们却也许永远不懂。
让沈从元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今天正阳门外的人似乎特别的多,许多百姓不知道为什么正在乱纷纷往这里赶来,看似普通的一个早晨,这里居然愈发的热闹。而便在此时,扒在阁楼溜窗户缝的沈从元居高临下的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那间房子的屋顶上,忽然多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身上灰色的衣服就好像和瓦块混成了一体。
“这……这不是四方楼的手段吧?不会是咱们被……这女子真是咱们的克星!咱们还要等机会对付她么?”同样在扒窗户缝的汤师爷瞧得胆战心惊,说话声儿跟蚊子叫唤似的。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外面那些人肯定和咱们无关,咱们……咱们对付这丫头肯定有机会,肯定有机会……”沈从元说话声比汤师爷大不了多少,兀自镇静地给自己打着气,声音却都有些发颤了。
便在此时,忽然听得头顶上格的一轻响,显然是有人也上了诸人所在的这间排屋的屋顶,沈从元登时闭嘴,脸却已经绿了。
安清悠并不知道周围的变化,今日要搞那献俘大典,内外明暗的布置她倒是知道肯定有,可是对于这种东西她既不是行家也不太关心。高高兴兴地享受了一把砍价的乐趣,随手把青菜交给了大木,却听得身后有人笑道:
“当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在下还想着什么时候去萧府拜访一下,没料想今日竟是在此得见,前面的可是萧五夫人?”
安清悠闻言转身,只见眼前一个三十岁许的男子似是有些眼熟,可偏偏想不起来此人是谁。再一瞥眼,倒见这男子身穿便服脸带微笑地站在面前,旁边竟有一个女眷,却不是那自己的干妹妹太子侧妃刘明珠又是谁来?心念电转之下,登时便知道此人是谁了。
“民妇萧安氏,见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