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温婉柔和的雪紫色杂宝暗纹罗长衣,下裙只露出一抹缠枝芙蓉底斓,倒是极好的织金缎料。
“嫔妾吴氏给谨妃娘娘请安,贺娘娘晋封大喜。”刚刚被诏封为贤嫔的吴氏敛衽屈膝,仪态谦和。
谨妃端坐着,不苟言笑,只正色道:“贤嫔同喜。”
原本坐在一旁扶手椅上的卫嘉树早已起身退避一侧,见吴氏行罢了礼,便忙微微屈膝,见了一个平礼。
吴贤嫔也连忙还以屈膝礼,“永庆宫离着谨妃娘娘的永宁宫最近,原以为只是换身衣裳,不耽误时辰,没想到竟是良妹妹先来了。”
卫嘉树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她身上这套正是接旨时穿的,倒也合宜,便直接来了永宁宫,所以才早了贤嫔一步。
贤嫔殷殷看向谨妃,“嫔妾知道谨妃娘娘出身书香门第,所以特备了一幅青藤老人的《菊竹图》做贺礼,也不知是否合娘娘的眼缘。”
卫嘉树先是一怔,然后忽的才想起,青藤老人……貌似是明朝后期画家徐渭的号。她虽然是学油画的,不太懂国画,但也知道徐渭是明代三才子之一,这等名家名作,想也知道,怎么也得几千两雪花银!
这个吴氏,出手还真是大方!
谨妃也不禁微微侧目,“贤嫔有心了。”
出了永宁宫,已经是日上中天,贤嫔含笑道:“良妹妹大约也要去西六宫贺诚妃娘娘晋封之喜吧?不如同去?”
卫嘉树的确是要去太平宫,目的地一致、路也一致,自然是不得不同行而去的,便点头说:“如此也好。”
诚妃比之谨妃,仪容要更加温柔和气,哪怕是面对贤嫔,亦是言语温和、举止端柔。
吴贤嫔给诚妃的贺礼也是差不离的东西,杨慎的墨宝一幅,同样也满口夸赞沈家是书香门第。
卫嘉树嘴抽抽,在贤嫔眼里,难不成个个都是书香门第?
不过谨妃徐氏、诚嫔沈氏的母家父兄都是文官,称赞“书香门第”,倒也没错。
出了太平宫,贤嫔依旧是笑脸殷切,“良妹妹,天色还早,不如……”
卫嘉树忙打断贤嫔的话:“天色还早,我正想着不如顺道去万福宫给丽妃娘娘请个安。”
提到丽妃,贤嫔尴尬一笑,“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这晋封贺礼,容我明日再叫人送去妹妹那儿。”
是啊,除了要送谨妃、诚妃晋封贺礼,她们三个嫔也要互送贺礼。卫嘉树估摸着,只怕也是字画之类的东西。
卫嘉树笑着说:“贤嫔娘娘出手素来大方,我倒是十分期待呢。”
贤嫔笑容满面,“良妹妹这般期待,这份礼,看样子我得更尽心才行。”
如此客套了几句,卫嘉树便登上仪舆,直奔万福宫去了。
作为西六宫之首,丽妃的万福宫离着她的长秋宫实在是有点远,好在有肩舆作为交通工具,若是用腿走,她只怕会累趴下。
此番大封,没有丽妃的份儿,而且协理六宫的谨妃诚妃一下子就跟丽妃平起平坐了,卫嘉树原以为万福宫今日只怕会冷清,所以特特过来一趟。
可没想到,万福宫竟颇为热闹。
谦嫔柳氏、谧嫔何氏、纪婕妤、孙婕妤——都是位份不低,但都没能更进一步的嫔妃。
卫嘉树心下了然之余,忙上前请了丽妃安。
丽妃瞬间露出笑容,“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的来本宫这儿了?”
卫嘉树笑容甜美:“嫔妾来娘娘这儿,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么?”
说着,便忙主动请了谦嫔、谧嫔安。
卫嘉树虽未册封,但毕竟恩仇优渥、又膝下有子,二嫔也少不得赶忙还以平礼。
至于纪婕妤、孙婕妤就得反过来给卫嘉树行礼了。
卫嘉树见状,连忙侧身躲开,“我还未行册封礼,怎敢受了两位婕妤的礼。”
这举止言语,叫纪婕妤和孙婕妤心中大为熨帖,纪婕妤笑着说:“我一个人闷得无聊,原是想找丽妃娘娘说说话解解闷的,没想到这里倒是热闹得紧。”
大封六宫这么好的机会,愣是没自己的份儿,哪怕是素来不争的纪婕妤,心里也不大好受,所以才来了丽妃这里,原是想互相安慰一下。
纪婕妤这么想,别人自然也会这么想。
谦嫔素来谦和,忙扬起笑容:“真是恭喜良嫔妹妹了!”
谧嫔可就没有谦嫔这么好的脾性,哪怕知道这位良嫔如今盛宠无限,也忍不住酸溜溜道:“哎哟,这卫妹妹不过才十八岁,就封了嫔主之位,不知要羡煞多少姐妹了。”
是羡煞了你吧?卫嘉树内心忍不住吐槽,她旋即笑道:“嫔妾哪里比得上谧嫔娘娘,您可是十六岁就封了嫔呢!”
谧嫔因是元后庶妹,所以一入宫就是嫔位!
只不过这些年过去了,也还依旧是嫔位。
谧嫔擦了擦唇角的茶水,“卫妹妹的小嘴可真甜,本宫心里着实舒坦了不少呢!”
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也是挺没脑子的。
丽妃忍不住蹙眉,这个谧嫔一大早跑来巴结她,这会子却当着她的面这般不乖觉!
“良嫔今儿怕是也辛苦了,坐下喝杯茶吧。”丽妃忙吩咐福佑姑姑,给她上了好茶。
坐在仅次于谧嫔位子上的纪婕妤已经不动声色让出了自己的椅子,坐到了一旁的绣墩上。
卫嘉树虽自谦不受纪婕妤与孙婕妤的礼数——但这座次却是不能随便谦让的。
她低声道了“多谢”,这才上去坐了。
卫嘉树端起那珐琅牡丹缠枝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去,旁边的谧嫔便再度酸溜溜道:“到底是生育了皇子的人,就是不一样了。”
卫嘉树:丫的还没酸够啊!!
坐在离丽妃最近的椅子上的谦嫔抬眼看向谧嫔,温吞吞道:“谧嫔,多喝口热茶,好生暖暖身子。”——省得满嘴冷言冷语!
谧嫔不聪明,自然没听懂谦嫔话里的深意,她笑着说:“丽妃娘娘宫里的茶可真香!嫔妾宫里的茶,就逊色多了。”
卫嘉树慢慢品着茶,是明前茶,不过不是头茬的,但也实属一流,一般人的舌头是喝不出来的。
坐在绣墩上的孙婕妤也忙附和恭维:“是啊,这么好的茶,嫔妾素日里哪里喝得着?还是丽妃娘娘大方!拿这么好茶招待咱们。”
嘴甜的话谁不爱听,丽妃笑咯咯道:“本宫记得,孙婕妤也是极爱喝龙井的!”
说着,丽妃吩咐道:“福佑,去包上一斤,赠予孙婕妤!”
“多谢娘娘!”孙婕妤笑逐颜开,像是得了个金元宝。
甭管有几分真心,这个孙婕妤起码是很识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