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朝廷来人,而非山匪!
杜如林拿出来的印信,算是彻底击垮了刘梧。
若对方是山匪,他还能扯着虎皮大放厥词,但既是朝廷的人,不用说,他们来这招是为了什么。
心气一下就没了。
刘梧垂丧地低下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再也不敢叫嚣。
杜如林过来,主要拿下的就是他,见刘梧如此识相,冷哼一声,便让他自己带路去书房。
罪证什么的,向来是书房里一搜一个证。
杜如林在刘府搜罪证的时候,郭修那边已经包袱款款的准备从后门里溜走了。
跟他一起溜的人约莫十几个,除了他老娘和夫人,以及两个最疼爱的儿子,剩下的全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马车已经在后门备好,趁着夫人孩子上车的时候,郭修赶紧问手下。
“他们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通常州城有八门,县城开四门,分置于东、西、南、北四方。
山匪人并不多,郭修知道他们一夜攻下四城门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他要的就是利用这时间差,从山匪包围薄弱处悄悄溜走。
“大人,是从南门进的!”
很好。
南门进的,如果没记错,北门应该人最少!
郭修赶紧上马车,“快,去北门!”
郭修溜得快,二皇子带着人马过来时,看到的便是郡守府府门大开,几个抱着包袱的下人刚好跑出来,看到他们立刻便惊叫起来。
叫声有些尖锐,山匪们没眼力劲,二皇子自己的护卫直接过去让他们手动闭嘴。
下人被控制住,公孙仪坐在马车上问他们。
“郭修在哪儿?”
三个下人,两个都被吓软了腿,只有一个仆妇战战兢兢回道:“回,回大人,郭,郭大人已经跑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公孙仪神色不见慌乱,反而是轻轻笑起来,转头看向二皇子:“二公子,郭修已经跑了,或许是打算藏身城中某个地方,也或许,他是想从其他三门溜出去,可要猜猜?”
“猜郭修会在哪儿被抓?”二皇子无甚感情的笑了笑,“三门外皆有我们的人,除非他会飞,不然,我可不信抓不到他。”
这种闲情雅致的话,也就是坐着不动的人能说得出来了。
田虎在后面瞅着他们俩,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将自己这边的动作跟他们说。
毕竟也不熟,虽然他顶头上级不要脸了些,还与这二公子是兄弟,但他的主子到底不是这二公子啊!
都说抓贪官立功,如果他能抓到郭修,那就等同于他主子抓到郭修立功了啊!
兄弟再是如手足,那也得明算账不是?
小老百姓不懂什么争权夺利,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智慧。
跟二皇子想象中,今晚与田虎一起动手的全是魏钰的人不同,除开田虎自身,其他人跟魏钰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些是什么人?
都是田虎自己组织起来、从前被郭刘两家人欺辱压迫过的城中百姓!
有的家中贫寒,不过是因为一个瞬间被郭家人看不顺眼了,眨眼生活就遭遇毁灭般的打击;有的生活小富,家中经营着摊贩或是铺子,却在某一天被刘家人掀了生意;有的家中女儿如花似玉,却被贪色的郭家人强行掳走……
郭修掌控了济郡多久,郭、刘两家便在这沅阳城嚣张了多久。
桩桩件件,属于百姓的血泪被风干又再次覆上。
恨这两家的人太多了,但大多数百姓想要报仇却都是有心无力,在求助无门的岁月里,他们每天都只能在夜里咒骂着两家人不得好死。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田虎找上他们,一直到沅阳城被山匪围城……曾经别郭家人欺辱过的百姓,终于有机会能为自己报仇。
夜袭官兵,打开城门,悄悄看守两府……
就像是二皇子早就派人在其他三门守着一样,拿着棍棒早就蓄势待发的百姓们,也早就盯死了两家的府门!
刘家有杜如林的先一步,在外面守着的百姓无法亲自动手解恨,只能遗憾守在府外,但是郭家。
不好意思,与其说郭修是自以为是逃跑了,不如说是正中百姓下怀!
郭府仆从多,他们不好闯进去将郭家人打死,但郭家人自己跑出来了这还能放过?!
当然是找个宽敞地方拦下他们,然后将他们乱棒打死啊!
百姓的愤怒是可怕的,尤其是对法律意识淡薄切满怀愤恨的百姓而言。
当一个人的情绪久久得不到释放,终于冒出个口子时,那不是释怀,而是最后的黎明。
郭修的马车在距离北门只有一条街时候,两架摊车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吁——”
仆从紧急勒马,坐在马车里的人因惯性摔得东倒西歪。
意外陡生,郭修心下有种不好预感,还不待他说话,马车外,仆从惊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大,大人!人,好多人!”
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多人,郭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匪。
难道山匪早就派人在北门守着了?!
郭修惊恐着,他不敢掀开帘子,然而坐在一旁四岁的小儿子,却无甚顾忌地掀开了车窗帘子。
车外火光大亮,火光照进漆黑的马车里。
郭修眼皮一抬,震惊地看到外面全是拿着棍棒的城中百姓!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围上来,一层围着一层,全都在怨恨仇视着他!
“郭修狗官滚下来!”
有人在黑暗中瞧到了那半张朝思暮念的脸,立刻便高举火把怒吼起来。
一人响,百人应。
仇恨倾泄而出。
“狗官!还我女儿命来!”
“畜生滚下来!你把我阿爷的命换回来!”
“打死这个畜生——”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朝马车跑过去,一窝蜂似的,仇恨的目标一致,手提棍棒的人在报仇的驱动下,压根就不在乎拿刀守在外面的仆从。
那股狠劲,连一直作恶多端的仆从都会被吓到。
人实在太多,供仆从发挥的空间又太狭窄,不消片刻,一行十几人就通通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被拖下马车,被来回拉扯。
棍棒落在身上,棍棍似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