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擦擦。”
纸巾递到眼前，齐欢稍稍犹豫，伸手接过，擦拭犹挂在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哭？”严肃的父亲坐在对面，目光温和。
“没什么。”齐欢头低了低，不想这副狼狈模样给他看到，“以后不会了。”
“觉得不该哭？”齐正再问女儿。
“嗯。”齐欢点头，“我有什么资格哭。”
“胡说！”齐正一掌拍在桌子上，砰地一响，“谁说你没资格？是人就有资格！受了委屈，无依无靠，凭什么不能哭！”
齐欢咬着唇，不让再次滚动的泪珠掉出来。
“你大伯就是个混蛋！跑过来就只想着讹钱，他侄女不比钱重要一万倍！”齐正语气中带出了怒火，“还有我，我也是混蛋，女儿都出事了，却让别人先赶过来……该死！”
“爸！”齐欢叫了一声，“别这么说，大伯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你也很好。”
“少替我们说好话！想糊弄我，你还差得远！”齐正瞪女儿一眼，“这事办的太混，没什么好扯白的，明天爸就带你回去，这边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让我闺女装瘸赴宴，亏他们想的出来！”
齐欢又把唇咬住，嘴角沁血。
齐正见女儿这样，心疼不已，隔着桌子伸手过去，轻拍柔嫩的肩膀，“爸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齐欢低头不语。
大概也觉得这样的话太空洞，齐正下了狠药，“欢欢，想不想出来做事？”
齐欢猛抬头，诧异看他。
齐家女儿不许登堂议事，传了几百年的规矩，岂能说改就改？当年姑姑不过多说一句，就被赶出家门，至今不能归。
“都什么年代了，有些规矩是得改改了。”齐正深吸口气，像是下了决心，“在我管的几处地方，爸说了还是算的，先从低处做起，你行不行？”
没什么不行！
齐欢有信心，但还是想问的清楚一些，“您怎么突然动了这个念头？”
“今晚安格道尔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齐正所答非所问。
“嗯？”所以齐欢没听明白。
“艾德普是要做家主的人，但陈家那丫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求婚，真好魄力，不知胜过多少男儿！”齐正眼中闪过一丝艳慕，心里大概也盼着有女如此，随即嘴角一撇，“若换了齐眉那丫头，还不得欢喜地挂人家身上去，多半还会到处显摆。”
齐眉是大伯齐平的女儿，算是姐姐，齐欢不好附和什么，静静听着。
“你知道么，陈家对此无任何态度，就说明他们是默许孩子这么做的。安格道尔，欧洲巨阀，联作姻亲，助力之大，谁不清楚？可陈家稀罕了么！”齐正心头抑积有气，“换了咱们家，不管人家看上了谁，怕不是绑了都要送过去！这就是差距！这就是让人家瞧不上的原因！”
不包括我！
齐欢正视父亲，但无片语，空洞的话证明不了什么。
“孩子，爸不是在说你，也没资格说你。”齐正语气软了软，随即道，“王家那孩子，听说至今还不知道家里是怎样的情况，但到了外边，在安格道尔家的院子里，就敢把人掀翻在地，一拳砸下去！”
“说是克里尔不入流，就一个街头的下三滥，但就是这么个下三滥，压的你大伯喘不上气来，如果不是他儿子被打了，怕是到现在连声‘对不起’都不会跟我们说……丢人呐！”
“他们不会对付他吧？”齐欢关心地问。
“他们也得敢！”齐正满面不屑中透着一丝苦楚，“儿子被打，他立刻去查那小子的身份，还没等他查到，王家那母老虎就把电话打了过去，让他管好儿子……秋家长女一句话，在国内也许不好使，在外边，谁敢当耳旁风？”
“于是，钱赔了，歉道了，但……齐家憋屈啊！”
“说是五大家族，但今日之齐家，哪有半分大家族的气派！”
“女儿，你说说，论财力，论底蕴，齐家差哪儿了？”
齐欢把头偏向一边，父亲的愤懑她懂，但她又能说什么？
“宫家宫文渊，商家商泶深，陈家陈月，王家现在有王朋，齐家呢？后继无人！”
“女儿，我们走的晚了，你有信心追上么？！”
“没有。”齐欢语声清脆，“但我会去追，能追一步算一步，能追两步算两步，只要你们不拦我，我就能一直追下去！”
“好！”齐正拍腿起身，“只要你有这个心，哪怕永远追不上，齐家也不算完……好好休息，爸明天带你回家。”
回家？
好温暖的词……
齐欢忍不住又要哭。
齐正恰好回头，看女儿这样，鼻子发酸，“女儿，今晚你就痛痛快快地哭，敞开了哭，因为过了今晚你就再也不能哭了……爸走了，明天来接你。”
门关上的瞬间，齐欢扑到床上……哇！
嚎啕如雷！
走廊里，齐正肩头一垮，没有好父母，凭什么怪儿女不争气？
愧啊！
与此同时，遥远的东北方，有对父母也在为了孩子争执。
“水仙啊，我的亲亲老婆，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干嘛去？生气回娘家，也不用带这么多，搬来搬去，多累的慌？”
“王自给，少给老娘嬉皮笑脸的！儿子受欺负了，当娘的过去看看怎么了？给老娘让开！”
“明明就是那小子把人打了，怎么成他受欺负了？”
“跟我装糊涂是吧？那什么狗屁安尔道家的混账孩子，竟然当着我宝贝儿子的面抢我儿媳妇，你说他该多委屈？我这当娘的能不心疼么？你孬种，我不能怂，赶紧给老娘滚开！”
“是安格道尔……”
“那也是狗屁！”
“狗屁，狗屁，他们绝对是狗屁！所以交给咱儿子自己对付不好么？出气这种事，还是自己打回去才痛快，你这当娘冲前头一通挠，让他小脸往哪儿搁？？”
“他对付？你一毛钱都不给，还总从他身上抠索，你让他拿什么对付？孤身前冲，刺刀见红？你舍得，我还不舍得！”
“我也不舍得，那也是我亲儿子。”
“那你给钱啊！”
“……”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行，你不给我给！我把这些都给儿子，就不信他还能给人欺负！”
“你这都是私房钱？”
“你说这是私房钱？”
“呃，不是不是，我的那才叫私房钱，你的是……”
“少废话，都交出来，我一起给儿子带过去。”
“……，老婆大人，在您眼皮子底下，我哪敢存一毛私房钱？用不着啊！……好了好了，不废话，咱说儿子，说儿子，老爷子已经让我带他去吃年夜饭了，你多等几天不行么？还有两个来月就到了。”
“那他这次受的委屈呢？”
“就交给他们小两口自己处理，行不行？你那一个电话过去，还不晓得会不会吓着孩子。”
“你怪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但儿子那边，你慈母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不行，我得再打个电话，不能让他们透漏口风给儿子，不然……送他们下地狱！”
“……”
死的也忒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