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珲很自责,他本来就有十五年没回过盛京了。
现在玛法的最后一面,他也见不到。
穆图尔贺知道了之后,自告奋勇的说带着祺腿回盛京。
爷有要务在身,有早朝的时候,还要上早朝。
不上朝的时候,还要去工部当值。
她就不一样了。
她除了管家看账本之外,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而且,祺瑞是玛法的嫡曾长孙,是该回去让玛法看一看他的曾孙子。
阿楚珲有些意动,可是自己的儿子才十一个月,这么小就要赶路,他有些担心。
还是穆图尔贺说,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马车上,不下马车,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董鄂氏得知他们夫妻俩的打算之后,没说什么。
她也知道他们夫妻俩的意思,就是想让阿玛能够见一见他的孙子,让他能够放心的走。
是为了尽孝。
可是……
董鄂氏有些犹豫,祺瑞这么小,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情,那岂不是……
阿楚珲说道:“路上多带两个擅长儿科的大夫!”
董鄂氏这才同意了。
所以回去的路上,有董鄂氏,布音珠,纳兰珠,阿克敦夫妇,穆图尔贺母子,还有一并下人,大夫,厨师。
马车就是浩荡的好多辆。
好在祺瑞的身体不错,还有布音珠给他的玉坠子保驾护航,他们终于在一个半月之后,到达了盛京。
回来之后,董鄂氏第一件事务就是问起了老爷子。
下人说老爷子正躺在床上。
众人这才着急的赶往安塔穆所在得院子。
安塔穆在得知自己的曾孙子今天也回来之后,精神头肉眼可见的还不错。
齐佳氏第一时间让大夫来瞧了瞧,大夫还摇了摇头,没见他好转。
“阿玛!”
董鄂氏他们到的时候,大夫正在安塔木的院子里还没有走。
看到他们的时候,安塔穆眼前一亮,“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说着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丫鬟手中抱着的祺瑞身上。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安塔穆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这个一生,没有多少遗憾,家中后辈都很有出息,他也可以有颜面的去见列祖列宗了。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十多年没见过的嫡长孙,以及嫡长孙所生的孩子,他还没有见过。
没想到,在临死之前,他还能见到曾孙子。
虽说嫡长孙没有来,可是安塔穆却觉得,自己已经死而无憾了。
“快快快,把祺瑞抱过来我看看。”安塔穆催促道。
丫鬟快速的把祺瑞抱了过去。
祺瑞的阿玛额娘都长得不错,所以他也长得不错,白白嫩嫩的。
此时他正在睡觉,在移动的过程中,他仿佛悠悠转醒,发出几声呢喃。
安塔穆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儿子的庶子们早已成家,也不是没有生孩子。
只是儿子的两个嫡子,一个成亲多年无所出,一个干脆等到二十五岁才成亲。
这下一辈还没有见到着落,安塔穆是真的想再见到下一辈的出生。
他把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儿的给了祺瑞。
这才去看众人,“是便是阿楚珲的福晋吧?”
安塔穆准确无误的把视线放在了穆图尔贺身上。
穆图尔贺上前一步,行礼,“回玛法的话,孙媳是阿楚珲的福晋,穆图尔贺。”
安塔穆对于她有诸多的不满,只是隔得远,也无从说起。
今日也没有要旧事重提的意思。
“好好好,是个好孩子。”
他又看向了淑婉,“你便是淑婉了吧?”
“回玛法,正是。”
安塔穆也为她们两个准备了礼物,一一送给了她们。
接着便是布音珠阿克敦他们。
果然,大家都没有想错,安塔穆这一次身体好,只是回光返照。
晚上的时候,他就在床上笑着闭上了眼睛,离世。
和他相处了一辈子,齐佳氏非常的伤心。
不过,也仅是如此了。
总不能让她放弃这一大家子,跟着他一起去了吧?
齐佳氏心中很是清楚,糖对安塔穆有感情,但不多。
安塔穆离世之后,阿克敦领着大家一起守孝。
阿楚珲这个嫡长子没有回来,那么他就是这一代的头头。
宏佳比他大上几个月,可是他是庶子,排在阿克敦的后面。
停灵七日,安塔穆才正式下葬。
安塔穆这个当玛法的,跟孙子的这一辈,自然是没有跟三官保这一辈的亲近。
三官保也伤心,他们家的定海神针就此倒塌了。
可是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伤心归伤心,他还是要打起精神来,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
要说安塔穆去世之后,家中有什么区别,其实区别也不大。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也不可能天天都要见到。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院子,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
阿克敦因为有公务在身,在安塔穆的头七过去,他一个人率先回了京城。
穆图尔贺和淑婉留了下来。
穆图尔贺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祺瑞,他现在还小,因为着急回来见玛法,一路颠簸。
她想着,还不如等祺瑞再大上一点,再去京城。
淑婉是被阿克敦留下来的。
阿克敦的意思就是,玛嬷的年纪也大了。
说不定哪一天也走了。
他不能留下来尽孝,希望淑婉能够代替他留下来。
到时候和大嫂他们一起回京城。
淑婉自然是答应了。
安塔穆走后,因为有祺瑞这个曾孙子,齐佳氏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她开始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等孙媳妇他们回京城的时候,一起去京城。
可是她知道有这个想法,还没有真正的想好。
因为宏佳他们也是她的孙子,宏佳他们的孩子,也是她的孙子孙女。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祺瑞就到了两岁。
他们在盛京,也已经待了两年多了。
穆图尔贺也打算去京城和自己的夫君团聚。
而纳兰珠也要进京,因为她要参加这一次的选秀。
不过现在才一月份,路上并不好走。
穆图尔贺和淑婉就想着,等到三月份的时候,天气暖和了,他们就动身前往京城。
秀女选秀是在八月份,纳兰珠总归是要和他们一起的。
其实,阿克敦他们有好几次明里暗里向皇上提及免了纳兰珠选秀一事。
可是却被皇上给打断了,或者是转移话题了。
阿克敦他们也就知道了,纳兰珠必须进宫这件事情。
董鄂氏他们也在做打算。
纳兰珠十一岁时,便让她开始修炼。
只是她的天赋极差,在灵石的帮助下,两年的时间,也才堪堪引气入体罢了。
至今还未到达炼气一层。
她的天赋,还比不上阿楚珲。
只是有总比没有好。
纳兰珠也早就知道,自己是必须进宫的。
所以这两年来,她也学会了冷静,不再像之前的那样,风风火火的。
董鄂氏想着,纳兰珠是在家中待着的最后一年了,她干脆陪着她一起去京城。
布音珠也去。
各人有各自的缘法。
她有一个傀儡人,只是这个傀儡人不能离开她太久。
如果想让傀儡人顶替纳兰珠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她已经筑基了。
她想要去寻找去修仙界的路。
布音珠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家人而放弃自己的道。
她可以把修仙的事情暂时放在家人身后,但也只是暂时。
说她冷心也好,说她冷血也罢,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三月份的时候,她们就出发了。
齐佳氏到底还是没有跟着去京城。
因为盛京,还留着她的儿子。
如果她也走了,那就只剩下她儿子一个人了……
三官保这次是真的很不舍,他知道,这次过后,也许就是再也见不到小女儿了……
中宫有皇后,她女儿进宫,只是一个妃嫔。
和皇上一起接见大臣家眷的,是皇后,而不是妃嫔。
布音珠的二十岁的生日,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在四月中旬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到了京城没有几天,布音珠就去看了郡主府。
郡主府和她以前来的那一次一模一样。
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再加上没人住的荒凉。
楼台,水榭,还是和以前一样,繁花似锦。
她不在这边住,账本也会送到她的那边。
她也不担心有人会把郡主府怎么样。
这个世界,皇权至上。
奴才在氏族皇权的眼中,算不得生命。
而且这里是皇上的人在打理,没人敢以下犯上。
布音珠才到郡主府没有多久,就有人告知她。
“昭瑞郡主,皇上来了,就在大厅。”
皇上来这里干什么?
她不认为自己有和皇上有什么好聊的。
“臣女参见皇上。”
“昭瑞郡主不必多礼。”
玄烨看着这一处繁华的郡主府,有些惋惜。
他亲自设计,并且亲自监督完成的郡主府,它的主人却一次都没有来住过。
“皇上此次前来……?”布音珠见他不说话,便疑惑的开口。
“昭瑞郡主,我听说你们来京城了,特意前来拜访一下。”玄烨回答。
当然,他来的目的,当然不止这一样。
布音珠了然,不过她也不相信皇上会闲到如此的地步。
他不说,她也不会自寻苦恼的去问。
玄烨看着眼前的人,一向健谈的他却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了。
他喝着茶,一杯接着一杯的。
布音珠见他喜欢,便让人一直给他上茶。
她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茶。
只不过这里的人都不是她的人,想来上茶的人会知道他喜欢什么茶的。
玄烨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的肚子都喝茶喝撑了。
“昭瑞郡主,你们这一次进京,是否是为了令妹选秀一事?”
对于封建皇权,其实布音珠压根儿就不畏惧。
她之前随大流,也不过是为了家人罢了。
听到他这一句话,她就忍不住想起之前大哥和三哥所说的,他们不管提过多少次纳兰珠免选一事,皇上只当没听到,也不作为。
她语气平淡的说道:“皇上果真料事如神,确实是如此。”
玄烨笑了,“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如何?”
“还请皇上明讲。”
“你进宫,我给纳兰珠赐一桩好婚事。”
布音珠这一次直接看了上去,对上了玄烨的眼神。
她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他,只见他的眸色微亮,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布音珠站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要为了纳兰珠牺牲我自己?”
玄烨拿着水杯的动作微微的顿了一下。
他凭什么认为,昭瑞郡主会为了纳兰珠而进宫?
他忍不住思衬,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在他的印象之中,郭络罗家中的关系极好,特别是嫡系一脉。
布音珠继续说道:“还有,你凭什么认为,纳兰珠,还有我大哥三哥,还有我阿玛额娘,一定会在我和纳兰珠之中,选择由我来代替纳兰珠进宫?”
玄烨眸色渐沉,忽然他又笑了。
“昭瑞郡主,是我狭隘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今日之事,到底是我冒犯了。改天备上薄礼,向你道歉,还请昭瑞郡主一定要收下。”
梁九功在一旁,冷汗都要出来了。
他见证到了皇上狼狈的一面,不会活不过今晚吧?
看到皇上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对着布音珠点了点头,赶忙跟了上去。
他是早就猜到皇上对昭瑞郡主的心思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
昭瑞郡主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拒绝。
等走了之后,他还回头看了昭瑞郡主一眼。
最关键的就是,皇上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却有些落荒而逃。
这让他的心中有些不敢置信。
他要不给阿克敦提个醒?
可是自己的主子是皇上……
这可真难抉择。
布音珠这下可算是想通了。
为什么每一次见到皇帝,他都对自己如此客气。
在其他的场合,他都是自称“朕”的,可是在她的面前,他确是自称“我”。
可是这些做法,在布音珠眼里,都有些微不足道。
皇帝的那一身气运,她确实有些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