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努力解释道:“这情况我们确实不知,但我们确实没有投诚,请郡主看在大家往日劳苦功高,放大家进去吧。”
底下的士兵也叫嚷了起来,喊着放他们进去。
宁静兰说道:“想放你们进来,也得等查清楚这件事情,你们是不是真无辜再说。”
底下立即有士兵叫嚷道:“天楚军队就要跟过来了,等那时候我们都没命了。”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宁静兰一脸的冷漠。
胡姬喊道:“郡主,我知你对我不满,可也无需因此拖着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死吧?”
应非也说道:“郡主,任何事,先把人放进来,再慢慢详查就是了。”
宁静兰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应将军,现在本郡主的话,是不是不好使了。”
应非语塞,只能说着“不敢”。
底下士兵中又有人叫嚷着道:“我们叛不叛国的,又不归你们南蔺管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箭封喉。
箭是宁静兰旁边的弓箭手射的。
余下士兵不可置信的看着倒下的士兵尸体,片刻怔愣后,立即愤怒喊道:“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底下士兵情绪激动,宁静兰依旧气定神闲。
她说道:“他都说了,不归我们南蔺管,看来啊,是另有国家了,这种叛国人,当诛之。”
一个士兵伸着手指,指着她说道:“你放屁,分明是。。。”
“欸。”
他还没说完,就被身旁另一个人打断,示意他别说,以免也落得那死去士兵的下场。
“哎呀,你别拦住我,反正都是一死,我说几句怎么啦?我们本来就不是南蔺士兵,就不归他们管。他们就是欺我们背井离乡,无人撑腰。”
“什么?”士兵的话让胡姬大感困惑,他们不是南蔺军队?那又是什么?
士兵继续说道:“我们背井离乡,从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是天楚军队赶到了。
听见马蹄声,胡姬脸色一白,看着城墙上的宁静兰是铁了心不让他们进去了。
她咬着牙,勒马喊话道:“如果不想留在这里等死,就和我一起走。”
她一奔起来,其余士兵立即跟随过去。
看着胡姬他们逃走的背影,宁静兰嘴角勾起残忍的微笑。
应非看着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今日,不知谁将密信放在了圣上的桌案上,上面写着胡姬已叛国。
圣上收到信开始,一直低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宁郡主一知道这件事,便到圣上面前,自告奋勇的说,让她来查明这件事。
圣上明明知道安宁郡主与胡姬之间的恩恩怨怨的,可还是任由着安宁郡主来调查。
她来调查,无论胡姬是不是,她都已经是了。
。。。。。。
戚平他们追赶了胡姬他们,一直到密林处。
胡姬本就在山林间长大,顿时如鱼入水,在密林中东拐西转,不多时就将他们甩开了。
戚平见已失了她踪迹,此处离南蔺领地又太近了,想来想去,留下几位身手较好的兄弟继续搜索胡姬他们的踪迹。
他则带着大部队先回去报告。
回到军营之后,向众人说起了,胡姬他们在城门前,居然被南蔺拒之门外的事情。
徐远达摸着下巴说道:“这可真奇怪,他们都是南蔺的,这种时候,为什么还把他们拒之门外呢?”
昆凌白纸扇轻摇,眯着眼睛说道:“一点也不奇怪。”
“又是你的计谋吧。”
陆海想起他让他放活口,再一想便知大抵是昆凌白的算计。
昆凌白点着头,说道:“我也只是让斥候的兄弟送点东西过去,至于效果如何,那就是他们南蔺的事,不过这效果,出乎我意料啊。”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封信,和几乎处处是破绽的陷害计划,可南蔺那边的安宁郡主,轻而易举的相信。
他知道安宁郡主和胡姬不和,可没想到这么助他一臂之力。
看来,这安宁郡主和胡姬之间,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欧阳燕问道。
昆凌白想了想,说道:“接下来嘛——就要让她,退无退路,让她知道,她只剩下,真的投诚我们天楚这条路。”
他一边说着,眼中寒芒叫人胆寒。
留在密林的几位兄弟,在寻了一天一夜之后,还是灰溜溜的回来报备,说没能发现胡姬他们的去向。
昆凌白想着,这胡姬真不愧是在山林长大的,居然能带着那么多人,在密林间遁形。
想要找到他们,盲目去寻是没有大作用的。
他想到了纪清丞,他是晖城人,又在这边守城多年,对这附近地形,应当极了解的。
纪清丞也没让他失望,当即和他到军营,拉起了地图。
“胡姬他们有上百人,这么多人,藏身的地方不可能小。
而这密林连同附近,最适合这么多人隐藏的,只有三处地方。这里,这里,和这峡谷中间。”
昆凌白点了点头,收起纪清丞画上的地图:“辛苦纪将军了。”
“画几个圈而已,辛苦不到哪去。”纪清丞摆了摆手,拿起扫帚,又继续干活去了。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适应这日子了。
昆凌白想着,好笑的摇了摇头。
将地图收好后,他提上火头军为聂羽卉准备好的饭菜,来到了她营帐外。
朝里面喊了一声:“老大。”
营帐里很快就传来聂羽卉微弱的声音:“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很危险。”
她说话甚至已经说几个字就要喘好久,任谁一听都知她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我,我来给你送饭菜。”昆凌白苦笑着说道。
聂羽卉的声音再次传来:“饭菜。。。有专门的人送。。。你们。。。不能随便过来,太危险。。。如果,你们再倒下一个。。。军营恐生混乱。”
昆凌白把饭菜放在门口,抬头,望着那被挡住的门,叹息着说道:“其实,我主要还想要见见你。。。想和你谈论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他说着,知道聂羽卉现在说话都是难事,也不让她过多的说话,不等她回应,便说起胡姬之事。
聂羽卉听说了纪清丞帮忙画出地方后,说道:“不如唤他一同前去。。。他既更加熟悉。。。熟悉地方,也可。。。乘机,让他戴罪立功。”
昆凌白眼睛转了转后,点了点头:“好,听你安排。”
他定定看着那关上的门,对里面的聂羽卉说道:“老大,你放心吧,你希望得到的人才,我一定要帮你得到。”
聂羽卉回应着说道:“你。。。你决定就好,我。。。一直最放心你的。”
昆凌白听了这句话,眼中不觉闪过喜色。
聂羽卉又继续说着:“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没说下去。
“老大!!!”
昆凌白听见她话语戛然而止,心头紧张起来,当即竟要推开门进去。
他刚用力要推,就被一股力挡回来。
只仓惶之间,他匆匆一瞥到门另一边的聂羽卉一眼。
这才几天,她本健康的麦色肌肤早已苍白如纸,整个人瘦了许多,甚至隐约可见皮下的骨头。
关上门,隔绝了视线的昆凌白鼻间一酸,轻生低吟一声:“老大。”
“不要命了吗?平时。。。挺聪明,怎么。。。居然在生死大事犯蠢,你要是进来了。。。可就也得躺下了。”
聂羽卉声音在门另一边响起,不住抱怨着他道。
昆凌白低下了头,深吸了口气,才让自己眼泪努力憋住:“老大,沈适的哥哥也许能救得了你们,所以,你一定要挺住,好嘛?”
营帐许久不听见聂羽卉回应,在昆凌白以为她是不是又昏过去时,传来了她微弱的声音。
“凌白啊。。。从我上战场第一天起,生生死死。。。于我没那么重要。。。只是。。。会有遗憾。。。遗憾不能再护山河安宁。”
“难道,你不知,你若没了,我。。。我们会很难过吗?”
他轻声说着,说得几乎是细若蚊语。
说完,他觉得自己真是好笑,即便知道说这么小声,她听不见,可还是不敢直接说我,而是说我们。
他又抬头看向那门,说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持住,为了大家,为了活着,关心你的人不伤心,你一定要坚持住!”
“嗯,我答应你。”聂羽卉回应着,只是嘴角也扬起了苦涩。
她何尝愿意在这时丧命,她还有太多愿望没完成呢,没侍奉外公母亲百年,没看着裳裳长大,跟燕景瑜新婚不久,却要天人永隔。
可万般皆是命,何曾由过人。
门外传来昆凌白要离开的声音,她嘱咐道:“记得。。。等会回去,拿艾草。。。消消毒。没事不要随便过来,太危险了。”
“嗯。”昆凌白听见她的关心,不觉扬起了嘴角。
等昆凌白离开了,她才努力撑起身体出门拿饭菜。
刚拿进来,想起刚刚本欲嘱咐昆凌白,胡姬性情是个刚烈倔强的,要她归顺,手段当柔顺一定,不可应激。
可昆凌白已走远了,也没法子了。
昆凌白把聂羽卉的安排告知欧阳鹰,让纪清丞一同前去寻找。
欧阳鹰点头让他去办就好。
在纪清丞的带领下,果然很快在峡谷间找到了藏着的胡姬他们。
胡姬见他们已来,脸色巨变,奋力反抗着。
昆凌白立于峡谷上方,朝着低下拼死搏杀的胡姬喊话道:“蔷薇将军,何苦呢?你的国家已经放弃你了,连城门都不让你们进了,既然你的国家抛弃了你们,何不另择明主呢?”
胡姬冷笑一下,喊话道:“休想,我从来只有战死,绝无投降叛国的可能。
若是能轻易叛国投降,当年你们的聂傲寒聂将军,何以丧命呢?”
昆凌白向来灵活的巧嘴也语塞了,这,他还真没法反驳了。
不多片刻,胡姬所带领的残兵败将,已被牺牲众多。
看着死去弟兄们的尸体,余下士兵眼眶发红,气愤难平,下手越发狠厉了。
可饶是他们再如何爆发,何以挡得住天楚的军队。
很快,除了浑身浴血的胡姬,便只余几个士兵还能活着。
余下几人互相背靠背,围成一个圈来挡住敌人的进攻。
其中一个嘲讽一笑道:“背井离乡,最终还是落得客死他乡啊。”
“呵,谁让我们的命不值钱呢,同来的弟兄,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说到后头,他声音已然哽咽。
几人心头皆大悲。
在刀划过,夺走他们生命的最后,他们皆仰望着北方。
那是他们家乡的地方,那里,有他们的亲人,有朋友,也有的有爱人。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从他们来到异国起,他们就成了弃子了,被所有人放弃的弃子,随意布弄。
血流成河,满地尸骨间,独剩胡姬一人。
若非昆凌白有意留住她一命,只怕她也早倒在尸骨间了。
看着和自己一同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伤心,气愤,无助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她,叫她红了眼眶。
“蔷薇将军,到现在,你还是不打算投降吗?”昆凌白喊着话道。
胡姬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他道:“你休想!”
昆凌白越是逼迫,她反倒越是不肯。
昆凌白惋惜般的摇着头:“何必呢?大好年华在此葬送,可怜你义父到时候,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胡翊的消息,胡姬眼光微闪,身形一顿。
昆凌白当然不会错过她这一点微小的细节。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看来,这就是她的破绽了。
“吼。”
一声虎啸传来,黄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下就冲杀到了胡姬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小黄?!”
胡姬十分讶异,之前被天楚围剿时,她让它快走,逃得越远越好。
可没想到它居然还回来了。
可现在这种时候,它回来就是个死啊。
胡姬立即指挥着它:“走,你快走啊!”
可黄虎却不再听从她指挥,那庞大的身体为她挡住那些天楚士兵,怒视着他们。
“你怎么不听话了。”胡姬又急又是感动,一直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