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下船,便见得南蔺的使者已带着人正在等着他们了。
“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燕景瑜微微颔首示意。
“几位舟车劳顿,且先随在下到驿站歇息。”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聂羽卉揉了揉太阳穴,叫的自己稍微缓一缓,抬脚正要跟上时,许是待着船上太久了,一时间头重脚轻,整个身子向前倾。
下一刻直接跌入了不知谁的臂弯里,温暖而踏实。
还未等她看清,便听得头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小心些!”
这声音。。。是摄政王!
她甚至都等不及睁开了眼看清那人的模样,就直接“蹭”的一下从他的臂弯中钻去。
“多。。。多谢。。。”
燕景瑜望着她只是微微一笑,未说些什么。
但聂羽卉在原地臊得慌,她还以为是哪位弟兄好心扶着她,怎么也没料到跌人家摄政王怀中去了。
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和风陌然外,她还从未和其他男子这般接近过,一接近就直接接近了摄政王。。。
跟随着使者,众人暂且先居住这了南蔺的驿站中。
南蔺的京都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城池还有些距离,而五国会盟的日子已越来越近了,众人稍作整顿后便要继续出发了。
“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现在就对我们不利?”欧阳燕骑着马走到聂羽卉旁边,微眯着眼睛望着前头这几日来一直为他们带路的使团们。
聂羽卉摇着头道:“现在离五国会盟的日子那么接近,其余三国估计也都到了,他们在这时动手,难免给其余三国落下话柄,他们没那么傻。
不过,待到会盟结束后,各国都散了,那就不一定了。”
她自打改走了陆地后,总算是活过来了,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面色也终于不是之前惨白惨白的了。
欧阳燕说道:“这么说的话,在会盟结束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难说。”聂羽卉勾着嘴角说道:“万一那位南蔺的圣上的想法另类独特呢?”
她又继续说道:“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叫弟兄们保持警惕,他们送来的一切物品食物,通通不要碰。尤其是给摄政王所有的饮食和物品,一定要再三检查。”
“是!”
。。。。。。
跟随着使团又走了多日,众人终于来到了南蔺的京都。
南蔺铁器向来便是五国之间最负盛名的。一路所见便有着不少的制作铁的和铁匠铺。
尤其到了南蔺的京都,街上开着十家便有七家是铁匠铺。
欧阳燕望着如此多的数目,说道:“这么多铁器,他们自己能用得完吗?”
聂羽卉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们当然自己用不完了,可是有人的地方便有战争,只要有战争,就免不了神兵利器。
他们用不完,还可以买给那些打仗的国家,以此来发财。”
当初西昭和南蔺几乎同时对天楚发动战争,南蔺除了自己士兵的武器,另一半的武器还贩卖给了西昭。
至于天楚,他们当然还不可能卖自己的武器给敌人来打自己。
因而天楚的兵器除了自产自助外,也只能到东越北漠这些中立的国家高价收购。
这些年为了打这两场战,在兵器上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使者将他们带到京都的驿站后,向着燕景瑜微微行了个礼:“使者且先在此处歇息几日。”
燕景瑜礼数到位的回道:“有劳了。”
南蔺的使者退下后,聂羽卉嘱咐着手下将他们安排的器具用品都撤下,换上他们自己带来的。
燕景瑜见她警惕的模样,不由一笑道:“聂将军是怕他们在物品涂毒不成?”
聂羽卉回答道:“王爷,小心使得万年船,虽说会盟之前,他们大抵不可能对我们下手,可也防不住他们万一在这些个物品中下些慢性毒药,现下可能还没什么,等其余三国一走了,再给我们来个清算。”
燕景瑜哑然道:“这些个手段,聂将军倒挺了解。”
聂羽卉想也不想的说道:“凌白当初就给我们支过这招啦,在敌人押运粮草的途中,偷偷在他们的粮草下些毒粉,等到他们上战场就只好毒发。。。”
聂羽卉说着说着才意识到,战场之上使着阴谋诡计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
一下子连忙闭了嘴,望了望燕景瑜,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应当没有怪罪他们使用阴谋诡计。
燕景瑜开口说道:“战场之上,讲究的是兵不厌诈,聂将军能不墨守陈规,懂得随机应变,实属难得。”
聂羽卉见摄政王反倒夸了自己,也是笑了笑。
她本来还担心着,这摄政王万一迂腐的认为他们使下三滥的技俩怎么办呢。
离五国会盟的日子只余一天了,其余三国的使者也已在最近纷纷赶来。
他们各自也都在其他院落里,深居简出,是以各国之间倒未碰过面,不过只等明日,五国会盟了,不见也会见到了。
聂羽卉来到了驿站的后院,凉风习习,望着天上的明月,心思不觉飘忽了起来。
离得日子越近,她心头压力越大,不管怎样,他们现在都是羊入了虎口,这老虎看似还在沉睡着,不知何时会醒来。
但等到老虎醒来了,便要一口吞下。敌众我寡,还不知敌人何时会出手,叫她怎能不担忧。
但她是将军,所有人都可以发泄着他们的担忧,唯独她不能,若是连她自己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叫的手下人只会更慌。
她不止不能,还要表现出足够的坚强,叫的弟兄们都有个主心骨可以倚靠。
当年盛城之战过后是如此,现下也是如此。
晚风依依,吹到着院中的一株柳树,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叫的聂羽卉思绪越发恍惚。
望着那柳树,她不禁想起那日班师回朝后,那个在柳树下等待着她的男子,嘴角不禁勾起了笑容。
不知陌然现下又在做什么呢?她如是这般想到。
但下一刻,她便连忙甩头将自己脑袋放空来,真是,都什么时候自己还惦记着那点儿女私情。
她继续望前走着几步,便见得前方湖泊旁,似有人影晃动。
这么晚了,还有谁在此处?
带着几分探究,她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得前方那人是燕景瑜。
他穿着一袭青衣长衫坐在湖泊旁的石桌上,身材挺拔高大、眉目清隽如画,虽已不是年少年之人,却依旧风度翩翩,令人心动不已。
只是此刻的他神情略显凝重。
他似乎遇到什么烦心事,双眉微锁的盯着石桌上的书籍。
他怎么会在这?
而且身边她安排跟随他的弟兄怎么不在?
她心头格愣的跳了一下,现下只摄政王一人在此,万一出些事怎么办?
她连忙上前走去。
“参加摄政王。”
燕景瑜听到声音,方才将眼睛从书籍中移开来,往前一瞧见到是聂羽卉时,说道:“不必多礼。”
聂羽卉说道:“这么晚了,王爷也该歇息了。”
燕景瑜将手中书籍合上,说道:“本王睡不着,便起来看看书。”
聂羽卉瞧见他那书籍道封面上写着《这是农耕之道》。
嗯?!这和上次的是同一个人写的吗?不会还有什么用兵之道,经商之道的吧?
她目光不好过分停留在书籍上,连忙移开望向燕景瑜道:“王爷既然要出来,何不叫士兵们跟随着呢?”
燕景瑜瞥了她一眼,说道:“是本王不让他们跟着的,难道本王现在还成囚犯了,到哪都得有人看着!”
说到后头时,他语气已有些不善了。
聂羽卉急忙说道:“臣。。。不是这样意思,只是。。。”
燕景瑜见她急切的模样,知晓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过重了,开口说道:“好了,本王知道你是出于谨慎考虑。”
他望着聂羽卉,又说道:“是本王最近心情有些不好,方才才说的大声些了。”
摄政王这是在。。。给她道歉?
聂羽卉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偷偷瞥了他一眼。
燕景瑜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说道:“既然你担心本王的安危,那你便坐下,陪着本王。”
“这。。。臣在一旁便好了。”坐下就免了吧,说到底她都是为人臣子,哪有和摄政王同桌而坐的。
燕景瑜声音提高:“坐下!”
聂羽卉只能遵命坐了下来,这一下只叫的她越发如坐针毡啊。
本来她若站在一旁还好,现下这一坐,一下子呈现了和摄政王面对面的情景了。只要稍一抬眼,便随时可将对方的容颜看得一清二楚。
她还从未和摄政王如此靠近过,当然那次晕倒不能算,他们贴近连一下子都没有,可现下也不知摄政王何时才会想回去,叫得她压力山大。
燕景瑜望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不禁开口说道:“你那么拘谨干什么,怕本王?”
聂羽卉只能扯着僵硬的嘴角道:“臣。。不是。。。就是担心夜里凉,王爷在这吹风,万一受凉了,耽误了明日的会盟可就不太好了。”
“你这是在关心本王?”燕景瑜眼睛微闭,望着她的眼神叫人看不懂。
聂羽卉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闭着眼睛打起官腔道:“王爷身系天楚的黎民百姓,天楚的子民们自然是关心着王爷的。”
“好好说话。”
“王爷,天晚了,咱回去睡觉了行吗?”聂羽卉说完后,那闭着的眼睛直接睁开瞪大。
她。。。她怎么真的因他一句,就真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了。
还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于暧昧了,什么“咱回去睡觉”,整的好像他俩要一块儿回去睡觉。
聂羽卉现下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内心只能祈祷着王爷可千万别往歪里想。
燕景瑜嘴角勾着笑意,好似闲暇的望着她:“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先回去,本王在这里再待一会。”
聂羽卉摇着头回答道:“那不行,王爷你一个人在这,我不太放心。不如我去叫人来保护着你。”
说着便要起身。
“坐下。”
她只能泄了气又坐了下来,本还想着赶紧走了,叫其他人过来的好,不然她和摄政王孤男寡女,终究难免尴尬。
可摄政王偏又阻拦着她。
他说道:“若是要叫的其他人,便不必了。”
聂羽卉有些懊悔自己刚才过来干什么,直接去叫人过来保护他不就好了。
燕景瑜又继续说道:“你若担心本王的安危,那你就留下,若是不愿熬着,直接回去便是了。”
说着自顾自的低头继续看起了书。
她那敢真把他一个人抛在这里,无奈只能继续坐等着这位王爷看完书了早点回去。
她瞧着那书已有些陈旧,翻来覆去的痕迹也十分明显,显然平日没少翻动着。
也不知这摄政王究竟是从何得到的这些书。
就这样,她硬生生撑了快半个时辰,在终于看到摄政王翻到最后一页时,本已乏困的眼睛一亮,以为看完这一页他也该回去了吧。
可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燕景瑜直接又翻到了最先的一页。。。从头看起。。。
聂羽卉现下内心无限抓狂,她扯了扯嘴角,说道:“那个。。。王爷,现在已经快子时了。”
燕景瑜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嗯,怎么啦?”
看着她欲说还休的模样,燕景瑜又说道:“本王说过了,困的话你先回去就好了。”
他不走,她怎么回去啊。
聂羽卉说他不动,只能陪着他继续熬着。
又过了半响,燕景瑜将书又看完了一遍,这才将书合上,抬着头缓缓已有些疲倦的脑袋。
温故而知新,对于这些书籍,他早已滚瓜烂熟,却还是时不时会翻出来再看看。
他往前瞧了一眼,见聂羽卉许是着实熬不住了,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渐渐睡去。
她的睫毛轻颤,嘴唇紧抿,眉头紧皱,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睡得并不安慰。
燕景瑜倒是难得见她这样,往日见她时,多半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即使是在船上晕船时,她每每出来见人也都要强打着精神,未让他人见到她如现在这般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