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姨娘?好一句姨娘,从当年我休夫之后,我闺女便和你们家再无半分瓜葛,这声姨娘她担得起吗?”
一个声音自人群中传来。
他们几人转头望去,便见得聂傲霜正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直接以一个母鸡护崽的姿态挡在了聂羽卉身前。
聂羽卉多年来,冲锋陷阵从未落后于人,这一下子被人护在身后,叫她一时还有些别扭。
“霜儿。。。”方世杰和她多年未见了,见她风姿一如当年,岁月只是轻柔拂过,未曾在她身上留下过重的痕迹。
她闲庭信步向这边走来时。恍惚间叫他想起,当年二人初见时,也是在三月的花宴上。
他醉眼朦胧之间,她也如是这般缓缓走来,当时自己还以为遇着了仙女呢。
过后更是对她热烈的追求,无论她如何使枪吓唬自己,他皆是厚着脸皮软磨硬泡,这才将他梦寐以求的仙女泡到了手。
“叫前妻,你个弃夫。”聂傲霜可无半点柔情和他在此怀念曾经。听得他喊自己的小名,直接开口讽了回去。
聂傲霜这一声极是大声,一下子提醒了众人她曾休夫的事情,叫的不少人纷纷低头暗笑着。
也叫的方世杰方才因想起昔日而温情的心境一下子破碎,脸上臊的慌。
聂傲霜可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对着拦路的赵妍诗说道:“不过是个捡了漏的,也敢在我女儿面前称姨娘。”
赵妍诗被她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方世杰开口说道:“你何必如此挖苦呢,妍诗如今是我正妻,羽卉唤她一声姨娘也无不可。”
聂傲霜“啧”了一声,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如今羽卉姓聂,和你方世杰再无半分瓜葛。”
方世杰叹息道:“说到底,我都是她的生父。”
聂傲霜嗤笑道:“生父?!方才见你妻女为难她时,我怎么没觉着你是她生父啦?再说了,你这个后来捡了你这个漏的,不是还给你生了你想要的儿子吗?怎么还惦记起这个‘让你绝后’的闺女呢?”
她说到让你绝后四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的。可见当年方世杰说出这些话,在她心中究竟留下了多大的影响。
方世杰被她说的脸上越发臊得慌,连连低着头,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
聂傲霜又继续说道:“哦,也对,我听说你那后来生的那么几个儿子似乎到现在都还闲置在家中来着是吧。哎呀,也不打紧,改天我看看让小卉在军中看看能不能给他们安排个闲职的,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说着她还朝着几人挑了挑眉,戏腻之色溢于言表。
叫的赵妍诗气的咬着牙,哼声说道:“不劳你操心,我们方家的事自有我们自己安排。”
看着赵妍诗越气,聂傲霜脸上越是得意,说道:“哎呀呀,谁说生个儿子就一定能怎么样呢?我就这一个闺女,她不照样给我们聂家增添光彩,光宗耀祖啦。她就是带个孩子回来怎么啦,不正是姓我们聂家的姓,给我们聂家留了个后啦。可惜今晚没带她过来,改天再带来给你们掌掌眼,那小丫头可聪明伶俐了,将来啊~定、有、作、为~”
说着她一边高昂着脖颈,一边拉着身后的聂羽卉离去。在经过方世杰面前时,直接对上他道:“让让,挡道了。”
方世杰几乎是本能的往旁边连忙一侧,让她们过去了。
望着母女离去的背影,暗自想着,怎么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只要她一凶自己就是不敢回嘴,像当年她还在家时一样,每次都只能默默的听训着。
聂羽卉会惦记着方世杰这个生父而不好过分言语攻击。聂傲霜可不会,在她心中,聂羽卉的生父早就已经死了。
那个曾经无论她如何拿枪赶着都还要跟在她身后的少年郎,已经死了,在当年他带回赵妍诗的那一刻。
聂傲寒拉着聂羽卉直接无视几人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对聂羽卉叨叨道:“就知道这母女两个今晚也来参加宫宴定不会太平。我闺女,我闺女再怎么样,能由得他们来指手画脚的。”
聂羽卉这才反应过来,聂傲霜除了因她有所作为高兴而来参加宫宴,另外就是知道了赵妍诗母女也会来,所以才特意跟过来,就是怕她们来刁难。
思即至此,聂羽卉又想起方才聂傲霜火力全开怼着方家人的模样,不由笑道:“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任由她们欺负着,你不用气成这样。”
就是聂傲霜后面不来,他们几个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就是让她们说几句,又不会少快肉。她只是不愿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口舌之争上罢了。
“嘿,只要你娘在啊,就用不着我闺女出手,家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似乎世间子女无论已如何强大,在父母眼中,却依旧只是那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聂羽卉心头一暖,眼眶蓄满了泪水,险些就要落下。
边关苦寒多年,自己一直以一个领头人的身份在前面冲着,不敢倒下,也不能倒下,因着无人为她遮风挡雨,无人为她的后盾。
如今归家来,终于让她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避风港了。
聂家母女一走,旁人议论的焦点便落在了方家身上,有人还在议论着,这方家人还真是多管闲事,人家如今都和他们家没关系了。是不是就见不惯人家好 。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又望着母女离去的背影,方墨画又羞又气,只能跺着脚,朝赵妍诗说道:“娘,这母女二人。。。”
赵妍诗也面色不善,她那几个儿子碌碌无为,确实比不得聂羽卉,可她素来心高气傲,岂会是个轻易低头之人。
她对方墨画说道:“先不管她们了,你今晚只要记住你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就行了。娘能不能在那母女二人面前抬起头,可就全指着你了。”
方墨画听到母亲这么说,脸上显现着几分红晕,带着几分羞涩的说道:“我自然不会忘记的。”
赵妍诗欣慰的点了点头,说:“你那几个哥哥,我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可就指望你啦。”
方墨画今年刚满十七,正是待嫁的大好年华,今晚宫宴,不知有多少王孙贵族会出席。
只要能为她寻个如意郎君,到时看那母女二人还能不能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
你女儿会打仗又怎么啦,我女儿嫁的好啊。
赵妍诗心中暗想着,眼角瞥见还在望着母女二人背影的方世杰,本已有些转晴的心情瞬间又转阴了。
问她为什么处处要和聂傲霜不对付?呵,明明她都休夫了,将这个男人抛弃了。
可这个男人呢?尽管现在在他身旁的人是自己,可每每午夜梦回,他在梦魇中呼喊着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甚至有一次,她还听见他半梦半醒之间呢喃着,说他后悔了,说他真的不想和她分开的,说如果他们第一个孩子能好好来到这个世上该有多好啊。
呵,呵,呵,多么的可笑啊,即使自己陪在他身边,即使她给他生了四个他想要的儿子。可他心里想的,梦的,都是另一个女人。
她暗自咬牙,聂傲霜,我哪点比不过你,凭什么睡在我身边的男人还要一直惦记着你。
如是这般想着,她越是咽不下这口气,处处想着压过聂傲霜一头,好叫他知道,自己不比聂傲霜差。
因而只要聂家有些个不好,她便只想幸灾乐祸,这次聂羽卉未婚先孕搞出私生女,她自是更不想放过的来挖苦,谁知反倒叫聂傲霜反将一军。
哼,且由得你们得意几天,只要我闺女掉个金龟婿,到时再由得我们得意。
而聂傲霜和聂羽卉她们呢,已经来到了宴席上了。
宴席设在御花园深处,依着假山,靠着湖泊。越往里走越是花繁锦簇,好不闲暇。
位置皆是按照官职排的,每桌又有宫女太监们在旁侍奉着。
现下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圣上等人尚未到达,因而那些官员们都还在御花园各处闲聊着呢。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位已然落座。
她在路过那属于风家位置时不禁多看了两眼,风陌然他们还没来,也不知去哪了。
这次的宫宴本就是为了聂家军接风洗尘的而设的。聂家的位置自然在宴席的最前边,只摆在了那高位的下方。
她们来的已有些慢了,聂天远和聂家六骑除昆凌白外,皆已坐下在等着他们了。
徐远达率先站起朝着她们挥手道:“怎么啦?来得这么慢?还有老白这家伙,也还没来。”
“没事,恶犬挡路了。”聂傲霜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聂羽卉坐在了聂天远身旁。
“恶犬?”徐远达纳闷道:“宫里头还有恶犬?那周正天是咋办事的啊?”
聂羽卉这才留意到,因着周正天已被调令为宫廷侍卫,这次宫宴的安全便是他在负责。
她抬眸望去,便见得那石头脸正在不远处仔细嘱咐着那些侍卫要严加看管。见到聂羽卉望来,直接将头扭过去,想来还记着昨日她们回京时的事呢。
聂羽卉也不脑,浅笑一下将头转过。
“哎呀,你多吃少问。”其他人可不是徐远达的直肠子,自然知晓聂傲霜话里有话。
欧阳燕是女子,心思自然更加细腻了些,她直接将果子丢竟他口中,示意他别多话。
徐远达被她塞了一嘴,还一脸疑惑的望着众人,不知自己说错啥了,恶犬,有恶犬出现在这后宫不是更该叫周正天他们去抓捕吗?
因宫宴尚未开始,现前也只上了些水果和酒水,聂羽卉接过聂傲霜递来的水果,眼神却是不住的往风家的位置瞄去,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等了有一会儿,没先等到风家的人,也没等到昆凌白过来,倒是又见到她的熟人。
来者是一位美妇人带着一个莫约二十六,七的女子。
美妇人鬓间已有些花白,头发只有一直木簪稍微挽起,身穿服饰简朴,和今日那些争鲜华贵的妇人显得格格不入。
手中还盘着一串佛珠,倒像个修佛之人。
身旁的女子也是一套简单的青衣样式,三千青丝只余一条发带微微挽起,明眸皓齿,风韵娉婷。
这两人打扮的,叫人一眼瞧去,不像来参加宫宴的,倒像来参佛的。
二人正是方世杰的胞妹和她的女儿。算起来也是聂羽卉的姑姑和表姐。
姑姑名唤方世灵,当年下嫁了白家的家主,生了一女一子。可惜她丈夫不多时便去世了,只余她们孤儿寡母的。
不过在丈夫去世后,她倒是一手扛起了白家的家业,这些年来也将白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白家虽家大业大,她本人却不喜奢靡,连带着她的儿女也约束的生活风气及其简朴。白家还创办了不少善堂,在京都名声极佳。
虽说聂傲霜当年和方世杰离婚后闹得是有些不愉快,但和方世灵这多年来却依旧来往密切,关系还是不错的。
这其中的缘故,还要说起当年的一段往事。
当年聂傲霜生聂羽卉时,正好遇到难产,方世杰当时不在家,家中无人做主,产婆们都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方世灵带着一直为自己调理身子的大夫来,方才使得聂羽卉安全出生。
可以说,若无方世灵,世间恐怕便无聂羽卉。
因而在聂傲霜和方世杰离婚后,她也没因此牵连到方家其他人,和方世灵关系一直不错,连带着聂羽卉和她的闺女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深笃。
她的闺女名唤白诗琦,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典型的大家闺秀,从小便精通诗词歌赋,女工刺绣。
聂羽卉小时候,还常常爱开她玩笑,叫她小才女。事实证明聂羽卉也没叫错,如今的她,的确已是京都享负盛名的才女。
聂羽卉见到二人,连忙站起,笑着走过去和她们打招呼:“姑姑,表姐,你们也来啦,诗言呢?怎么没来吗?”
二人见到聂羽卉也是会心一笑,白诗琦上前亲热的握着她的手,说道:“诗言那家伙和朋友出去玩去了,这次没来呢。你这些年在边关怎么样啦?过得还好吗?”
边关苦寒之地,怎么可能谈得上好,但聂羽卉向来就不是喜欢诉苦的人。她点着头道:“都还好啦。”
方世灵见她们姐妹亲近,朝着聂羽卉笑了笑便过去她们那桌和聂天远、聂傲霜打招呼去了,留下久别重逢的姐妹叙旧。
白诗琦嗔怪道:“你一走九年,也不知写封信来与我们报个平安,枉的我和娘亲每每上香时皆为你祈求平安。”
聂羽卉无奈摇头道:“战务吃紧,就是有心也着实无力,表姐就莫怪小妹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