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羽夕被爷爷这一说,眼泪不禁蓄满了眼眶,说道:“当初之所以会嫁给他,那是万不得已,可是呢?他成亲后什么样子你们还没看到吗?再说了,不就是和离吗?我们聂家又不是第一次出这事了。”
聂天远说道:“你情况能和你姑姑当年一样吗?你姑姑当年嫁的不过是六品官员,而你嫁的,可是王爷!”
说起聂傲霜,莫瞧得她表面安安静静的模样,只有老一辈的人,才能知道她当年的风采。
聂家为武将出身,身为聂家小姐的聂傲霜自然也是自幼习武,只是后来嫁人了,方才没有像弟兄们一样上阵杀敌。
但到如今,最依旧被人津津乐道的,关于她的事迹,便是当年的一出休夫记。
犹记当年的聂傲霜,在嫁给了当时的六品官员方世杰不久后,很快就怀了孩子,两人倒也过过一段如胶似漆的小日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聂傲霜怀孕六月时。
方世杰在一次微服私访的过程中,被当地的土匪掳去当人票。对方要求要五十万两才肯放人。
聂傲霜哪里能忍,当即提着枪冲到了山寨救夫。一人,一枪,便将得整个山寨给挑了。
可惜也因此致使胎儿夭折胎中。
方世杰大受触动,更是发誓今生今世只有聂傲霜一人,绝无二心。
历经此事,聂傲霜许是就此伤了身子,多年来难以有孕。
都说人心易变,当日发誓之时许是真的,但时过境迁,谁能料到日后是否依旧能守住呢。
方世杰便是这般活脱脱的例子,当日发誓之时说的多真切。可惜多年无子嗣,他渐渐的岂能不动摇了些想法。
后来聂傲霜终于又再次怀了孕,这次倒是顺利,诞下了聂羽卉这个女儿。
但就在聂羽卉三个月大时,方世杰竟带着一女子和一个一岁多的男孩登堂入室,甚至那女子肚子还怀着另一个。
他说,他要纳那个女人为妾。
直到这时聂傲霜才知,自己的丈夫早已违背了当日的誓言。
两人怒而争执。
吵到厉害之时,方世杰梗着脖子,说道:“若非你多年不孕,我岂会需要为了延续香火而去找别人。”
聂傲霜顿时气笑了:“我不孕是为了谁!!!嗯?!为了谁?!!当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以后可能会怀不上,那时你为什么不说你介意?非要等到现在?”
方世杰自知自己不占理,却依旧倔强的说着:“你。。。你也知道,你能生这么一个已经难了,可总不得叫我们方家绝了后。”
“呵,绝后?!我们现今不是已经有了女儿了吗?”
方世杰摇着头道:“女儿岂能算后。”
聂傲霜听得一下彻底炸开了,跳起来指着方世杰道:“好你个方世杰!我算彻底明白了,你就是个老迂腐!不止想给自己坚守不住承诺甩锅给我,还是个重男轻女的!我的女儿,一样和我血脉相连十个月,一样从我肚子里出来,怎么就不是我的后啦!”
“怎。。。怎么能。。。能算后。”方世杰支支吾吾的说着。
聂傲霜的父母自幼便未曾偏心过,兄弟之间有的,她也必定会有,兄弟可做之事,她也能去做。
所以她从未想过什么男女之间所谓的传承。倒是无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
在她看来,不都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而今日方世杰的话算是让她明白。
他是觉着她只生了女儿,能生这一个已然是不易,基本上他们之间可能就只有这个孩子了,他觉着绝后了。
可若是那女人怀着的那个也就算了,但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个一岁多的儿子!
比他们的女儿还大了一岁!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她怀孕之前,他就已然和别人搞上了。
呵!哪来那么诸多借口,不过是感情到头了,他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偏偏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告诉自己,偷偷摸摸瞒了那么久。
可不巧自己还是生了个女儿,他又无法直接说是因着她不能生,硬梗着脖子继续甩锅说是她只生了女儿。
只要他想带着那个女人和外边的孩子回来,他总有自己的借口。
就算自己这胎是儿子,估计他也会说,不能叫我们方家就剩一根独苗,这一个孩子太孤独了。诸如此类的吧。
事到如今,聂傲霜算是彻底看透了这个丈夫的为人。
她当即托人喊来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和他们说道:“父亲,如今我和方世杰是一刻都过不下去了,我要休了他回家!”
方世杰听得一愣:“这。。。向来只有丈夫休了妻子,哪有妻子休丈夫的。”
纵使圣德大帝以女子身份登基,带动了不少女子地位,可到底前头都是从父氏社会而来的。
女子地位虽提高,却依旧有着不少的压迫。还从未有女子说要休夫。
聂傲霜双手插腰,抬着下巴道:“在圣德大帝之前不也是没有女子成帝吗?无人行之事难道就不可行!我今日就偏要休夫!让世间女子知道,婚姻,从不是被男人一方主导的!”
方世杰心头一颤,他知自己妻子向来说的出口,便做的到。
一旁的聂天远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胳膊道:“当初你出嫁的时候,我和你娘亲就说过,家永远是你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家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
聂傲寒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冷着脸怒瞪着方世杰,现下也说道:“就是,姐,你带上我外甥女,我们一起回家,不在他这,受这破气。”
聂傲霜听得父母兄弟这般体谅自己,当下不禁热泪盈眶,心想:“还是家人对我好。”
边想着,边转身去桌子竟真的开始写起了休书。
方世杰懵了,他没想到他们有来真的了。他虽想纳妾,将儿子带回来,可并未想过和聂傲霜离婚,更未想过是她要休了自己。
他当即连忙上前,拉住聂天远,望他能改变注意:“岳父大人。。。”
他话未说完,聂天远已抬手打断了他道:“方大人,如今我女儿要休了你,那么这声岳父大人,就大可不必再叫了。”
方世杰连连道:“岳父大人,别啊,我从未想过要和傲霜离婚啊。而且。。。而且我们还有个女儿啊,女儿没有父亲的陪伴,对孩子不好。”
这个男人就是奇怪,出轨和别人生孩子的时候未曾想过他们的女儿,带人回来的时候说嫌弃她是个女儿,现下倒是拉着她,打起了感情牌了。
聂傲寒冷哼道:“有你这个父亲,还真不如没有。”
方世杰听得脸上一热,自知理亏。
聂天远也说道:“你放心吧,以后这孩子会跟我们一起姓聂,我们聂家自己自会悉心照料,她没有父亲的陪伴,却会有外公和舅舅们的陪伴。”
方世杰还待说什么,聂天远抬手制住他道:“方世杰,当初我舍得把傲霜嫁你,是觉着你为人正直,在那污秽不堪的朝堂上尤为难得,可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他吐了口气又说道:“你若是一开始便不能接受她生不了你要的儿子,那早就该在她失去第一个孩子时就说清楚,而不是在外边自己找人生,又要来逼她接受。”
方世杰在这个一手将自己扶持上来的岳父大人面前,自是半句不敢反夺,只能低着头听训。
这时,聂傲霜的休书也已写好了,她一把甩到方世杰脸上,说道:“听着,现在是我不要你了,我嫌你脏了。从今以后,我带着女儿回聂家,我们母女以后是好是歹,皆和你再无半分瓜葛。你要生儿子就去找别人给你生个够去吧你。”
甩下这一休书,她便抱着女儿和父亲兄弟回了聂家,那孩子也随着入了聂氏族谱,就是如今的聂羽卉。
而在带着女儿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终是再也止不住眼泪趴在父亲的肩头呜呜哭泣了起来。
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半点触动皆无呢。
聂天远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拍着闺女的肩膀道:“想哭就哭个够吧,哭够了,以后的日子啊,就好好过了。”
聂傲霜哭了半响,方才情绪稳定了些,抬起了脑袋,望着父亲已生出了些许白发的双鬓,问道:“父亲,为什么从小到大,你未曾对我说过什么男孩该干的,女孩子不该干呢?”
今日方世杰重男轻女时,她就在想着,好像,她从未在自己父母身上觉着有什么重男轻女的。
聂天远笑了笑道:“我自少年起,便跟随着圣德大帝东征西战,见过女子最强大的模样。在她的身上,我便明白了,男子可行之事,女子亦可。若无这世间对女子太多的束缚,这鸿蒙大陆千百年来,岂会只有一个圣德大帝!所以我从来不认为,女儿就一定输给儿子。”
聂傲霜眨着眼睛说道:“圣德大帝,对我们女子影响的确颇大。”
但这时的聂傲霜还不知道,很快,她对天楚女子的影响也不小了。
今日过后,茶楼上,戏台上,最叫人津津乐道的一出戏,便是聂傲霜那一出休夫记。
不少人把她的事迹编排成了话本,搬到了戏台子上。
在她之前,鸿蒙大陆还未曾有过女子休夫的前例,而聂傲霜却带头开创了这个前例。
受得她这出休夫记的影响,天楚不少女子开始热血沸腾了起来。再不愿再拘俗于婚姻为男人掌控。
聂傲霜带着这个头,叫的天楚竟掀起了休夫热,不少男子莫名惨成了弃夫。直至现在,依旧还有一些女子也会休夫。
而如今,聂羽夕有姑姑这个先例,自然不会觉着和离有什么,但是爷爷又说的对,她和三王爷的婚约不单单是他们二人之间那么简单。
说直白了,不过是一出政治婚姻,政治婚姻又岂是想离就能离的。
她小嘴一瘪,有说不出的委屈。
聂羽卉拍着妹妹的肩膀道:“当初这桩婚约本就难为了你,若你当真不愿,就不要勉强自己了,万事有姐姐。只要你不愿。。。趁着这次,由我来向圣上奏明。”
她在这场战役之间立下汗马功劳,依着必有封赏,但叫的聂羽夕不乐意的话,她可在封赏时叫圣上准许他们和离了算了。
聂羽夕听得姐姐这么说,心头大受感动,抱着姐姐低声哭泣着。
聂天远也叹了口气,他们聂家女子的婚姻这是怎么啦,一个个皆不顺。
他抬着已如枯枝的手拍了拍聂羽夕的背,叹道:“当年要叫你联姻时,我是万般不乐意,只是那年摄政王频频削五大世家的权利。若是无联姻,只怕摄政王不能放心,不免会变相削我们聂家兵权。那时聂家军正是斗得如火如荼之时,犹恐当时会动摇到他们。若非万不得已,我也断不会。。。”
聂羽夕将头从姐姐怀中起来,泪眼婆娑的看着聂天远道:“我知道,我知道爷爷是不得已。可。。。”可就是不免委屈。
理解和接受,终究是两回事。
聂天远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当初我最终会同意,也是见着三王爷此人,他虽风流,却不缺乏良善之心,并不是个不可教的人。唉,你们夫妻再坐下来好好谈谈,若真不想过了。。。”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就不要勉强了。”
聂羽卉说得对,如今有了这战功,倒是可以以此来让聂羽夕和离了。这个孙女已经受委屈太久了。
聂羽夕沉默着垂泪,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与此同时,三王爷府邸——
“哎呦!”
“哎呦!”
“啊!”
燕景臻一声叫唤,抬手往旁边帮他正骨的御医头上轻拍了一下。
“会不会啊你,轻点,疼死本王了。”
御医应了一声,连忙放轻了手脚。
燕景瑧拿过一旁的铜镜,望着铜镜的自己。
他那素来姣好的面容因疼痛而显得有些嘶哑咧嘴的,豆大的汗珠自光洁又白净的皮肤上滴落。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自己的脸庞道:“还好没打脸,不然破相了怎么办。”
凭心而论,三王爷皮相并不差,尤其平日总爱摇着折扇走这街上,倒还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