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倬笑了笑,只是笑容之中有些落寞,他太清楚去做质子意味着什么了,这一去再想回来便难了,而且即便还能再回来,那个时候,他还是大秦太子吗?很难说,谁也不敢保证!
权力争斗本就是这般残酷,而他这次其实只是池鱼之灾。
“有酒吗?”赢倬放下茶杯,“这茶水也就你喜欢,孤喝着总觉得太淡!”
“孤做不到你这般云淡风轻,身在王室,该争不争便是死,争而不得也会死,好像生于王室也并非是个好事!哈哈哈……怎么说着说着,孤开始羡慕你了!”
陈凡从福地中取出灵酒,酒香四溢开来,赢倬忍不住耸动着鼻子,还搓了搓手。
赢倬毫无太子形象地拿起酒坛,痛饮一大口,打了个酒嗝,“这一坛归我,你再拿一坛。”
陈凡再次取出一坛,与赢倬碰了碰,同样痛饮一口。
“真是怀念啊!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你明明不比孤大多少,但无论智慧还是气度,便是我也不得不心折,如今的我与那时相比,早已截然不同,可你似乎还是老样子,仿佛岁月遗忘了你,不曾留下任何痕迹。”赢倬面色复杂。
陈凡看着赢倬,与当年相比,赢倬的变化的确很大,生出了胡须,人也更加壮硕了,标准老秦人的体格,刀劈斧凿一般的硬朗面孔,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将咸阳闹得鸡飞狗跳的熊孩子了。
渐渐有了储君威严,眼底也藏满了心事。言行举止,也多了许多规矩,不再是以往那无拘无束的样子。
那时的他们一起宴饮,一起放歌,而今坐在这里的却只有两人,其余皆不在,各奔东西,各奔前程!
旁人只以为他没有什么变化,但陈凡自知,其实他何尝没有变化呢,在那时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老师白起的庇护,为他遮风挡雨,但现在的他已经不能了,他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也要开始为武安君府挡住明枪暗箭,庇护亲人朋友,庇护弟子师长,开始考虑得失,考虑未来!
没有可以一成不变,这与寿命无关,即便他拥有万年,百万年寿命,也无可避免,因为世界在一刻不停的变化,永恒并非永固!
陈凡听着赢倬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旧事,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倾听,他知晓,此时的赢倬不需要他的回答和应和,只需要倾听就够了!
等赢倬将一坛灵酒喝完,已经有些醉意,他拍了拍肚子,“今日的酒格外醉人!”
陈凡又取出几坛酒,而赢倬却是没再启封,而是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入空间戒指中。
“这酒便不喝了,等去了魏国,再想你的酒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得留着!”说着,赢倬起身:“行了,走了!”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转身便走,步伐铿锵有力!
陈凡起身想送,赢倬却是背着他挥了挥手,“不必送!”
赢倬踏出道观,对着那一行骑卒挥了挥手,马匹嘶鸣声响彻山野,然后便是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渐而远去!
陈凡站在原地,看着手中喝了一半的酒,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又将其封好,收入福地之内。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山上本就红叶遍地,此时整个青羊山都被染成了一片耀眼的金红色,美则美矣,就是太过凄凉!
“少观主,那是你的朋友吗?”阿怜不知何时来到此处,开始收拾石桌上的残羹剩饭,杯碗碟盏,见陈凡出神,便出声问道。
陈凡点点头,“大秦太子!”
“果然是个大人物啊!”阿怜有些惊讶,没想到少观主的朋友竟然是大秦太子,这样身份的人,她都只在传闻中听过,从没想过会在现实中遇见。
刚刚那么多骑兵过来,她们这些从来没见过这个阵仗的人,都吓了一跳,便是那些孩子都只敢在门缝中偷偷瞧上一眼,也不敢随意打闹了。
“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陈凡笑了笑,他一点儿也不羡慕赢倬,所谓的一国太子,听着光鲜,但身上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阿怜似懂非懂,她不会明白为什么身为大秦太子的赢倬会被陈凡称为一个可怜人,不过,她也不想懂,不必懂!
“要阿怜再给少观主准备一些饭食吗?”阿怜担心陈凡还要独酌一番,在临离开时问道。
陈凡摇摇头,“不必了,我不爱喝酒!”
“可是听观主说,少观主很擅长酿酒。”阿怜疑惑,一个擅长酿酒的人,竟然不喜欢饮酒,着实古怪,这种事,向来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去钻研,然后精于此类。
陈凡上前帮阿怜收拾碗筷,一边道:“我总是害怕,醉后醒来,世界便不再是这个世界了,所以,还是更喜欢清醒一些。”
世界怎么可能会不再是这个世界了呢?阿怜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陈凡此言颇有深意,她努力地想要去理解,但最后却是无果。
她心里有些颓丧,果然还是自己太笨了,连陈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都无法理解。
陈凡看着已经快被他几句话绕晕的阿怜,笑道:“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你不用多想。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打机锋的人。”
阿怜脸颊发烫,转身带着碗筷离开,准备前去清洗。
陈凡摇摇头,开始在观中闲逛,而观中那些孩子见到他都远远避开。
本来这些孩子还是挺喜欢他的,因为他一回到观中,观中伙食便好了不止一筹,而且陈凡还时不时会为他们烹饪美食,那味道让他们欲罢不能。
只是,陈凡教他们武道时,太过严苛了,且那药浴实在让人痛不欲生,听说那药浴便是由少观主配制的,所以,很多孩子现在都对他有些恐惧,避之不及。
他们其中有些人忍受不了药浴之痛,然后便被陈凡亲手抓住,塞进大鼎,那模样像极了烹煮小孩子的恶魔,想逃都逃不掉,这种场景见多了,哪里能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