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阙下意识瞟了一眼厉炅，希望他没有在意这句话。
厉炅确实不在意，他正让青铜椅摇摇晃晃，仰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地上瑟瑟发抖，努力贴近他逻辑，却仍然话语颠倒的大鬼。
“呼——”林阙松了口气，才将注意力放到可怜的自己身上，他刚想开口，旁边人却先说话了。
“你担心它做什么？那位听到就听到了呗，有什么是它不能听的？”
发辫巡查看起来很无所谓。
“本来我也没打算这个道具能拦住……的感知。”
言语间刻意隐去了同化源三个字，是因为现在身上还有感应设备，会被发现吗？林阙瞅了瞅发辫巡查。
“是你想的那样。”发辫巡查翻了个白眼，摊手，“不过这屏蔽声音的道具……这么说吧，我只是不想让那只大鬼听见而已。”
“我很好奇……”林阙斟酌语句，“你……”
“顾仕，仕途的仕。”
“哦好，顾仕，你既然觉得分管局待遇不公，你为什么不离开分管局？”
“离开？呵呵，你要对我脑子里埋的炸弹说这句话吗？”
顾仕冷笑，两根手指无意识做了个夹烟的动作，他看林阙的眼神都带了点怜悯，
“怎么说呢，我只是和大鬼走得近，就是这种遭遇，你要是成为了分管局和……的活联系，炸弹算什么？”
“等着被洗脑吧！倒霉蛋！”
“洗脑？”林阙想了想，认真道，“你真的只认识这一只大鬼吗？我不太相信……”
常刘山时，容槐宴不是巡查，都能和嫁衣周旋，虽然其中有很多嫁衣戏耍的成分，但显然，可以和大鬼打架的巡查，仅仅因为和大鬼走得近，就被这么针对还是有点荒谬了。
“你不相信？好吧……”顾仕耸了耸肩，一大块血痂连着死皮在背后起了个角，被他随意伸手掰了下来。
“我的联系确实不止这一只大鬼，换句话说，我给分管局连着十来只大鬼。
分管局让大鬼在我身上感受不到其他大鬼的气息，我则作为中间活的联系存在……”
“十只？”林阙大为惊讶，如果不是跟着厉炅，按正常游戏状况来看，他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得上几只大鬼。
通常来说，普通玩家在遇到第一只大鬼的时候就是命定死期。
“对，但那是以前了，分管局手段有点落后，被拆穿了，那大鬼很生气，我差点死在它手上……”
顾仕语气很随意，好像差点被弄死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说完，他顿了顿，好像在思索什么。
没两秒，顾仕又开口了，他看林阙的眼神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像我一样的人不止一个哦……”
不止一个！林阙心脏突了一下。
可容槐宴不是说和大鬼又联系再加入分管局……等等，她没说先加入分管局再和大鬼有联系的。
信任彻底出现了裂缝。
分管局对待这些成员的态度，看样子可说不上好啊，林阙吞了口唾沫，那他……
“你在怀疑谁？不告诉我名字的玩家。”
顾仕打了个哈欠，他随手把背上的死皮全扯下来，大块大块皮肉上凹凸不平的泛红断面让人生理不适。
“其实你也不用太怀疑带你进局的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尤其是那些眼睛异于常人的家伙，那可都是分管局的宝贝，上头舍不得的……”
“更何况，哪怕你去问，分管局98%以上的人，都不知道分管局背后隐藏的具体是什么，他们能知道的，只有上头想让他们知道的。”
说到这里，顾仕扫视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没找到，他瞟一眼林阙，自然地抬手把自己脱落的血痂和死皮塞进嘴里，咬得咔咔作响。
含糊的话语从顾仕嘴里透出来。
“……所以他们才能维持心中的正义。”
因为不知道，所以一心向着民众的分管局就是正义，可是一心向着民众，不代表上头没有私心，也不代表会向着民众中的个体……
林阙眼皮抽了抽，他又看一眼厉炅。
不远处的厉炅阴沉着脸，还在耍那只大鬼，但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具体的情绪，一点也没有，死气沉沉。
林阙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同化……已经不是人了吗？
可是用了那个能清空面板的东西，都会被那件东西的主人同化的啊……分管局探索常刘山这一类地方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还是说，分管局其实有解决同化的办法，只是不愿意给林阙这类人用。
不然无法解释分管局给许多成员配给那件物品的行为。
“哐哐——”
从厉炅的方向突兀传来好几声金属撞击地面的响动。
林阙循声再次望去，只看见一地生锈的铁块和碎骨头，而厉炅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嘛，又死了一只！
在厉炅身边待久了，林阙感觉大鬼都不值钱了，一个接一个死。
“去酒馆找木偶……”青铜椅上低着头的厉炅轻声道，可话音未落，他又摇了摇头。
不想动，不想去，不想要了。
戾王和河神娘娘也不太想杀了，懒得思考，不想思考……不饿了，人应该去睡觉。
厉炅晃了晃沉重的椅子。
“喂！过去！”余光看到这幅场景，顾仕用手肘顶了顶林阙。
“展现你价值的时候来了！”
“？？？”林阙不可置信地看顾仕。
厉炅现在的状态，他上赶着去不是找死吗？厉王死的可惨！
“这么看我干嘛？状态混沌不想思考的大鬼又不是没有，我经验比你丰富。
反正都可能杀了你，你为什么不主动问清楚，然后试试替它思考呢？”
“虽然大鬼的逻辑不一定念感情什么的，但是你好用，它们一般也就不会随手杀掉。”
顾仕说着，抓散了自己的辫子，提醒林阙：“别以为不凑上去就好了，什么都不动的没用东西也是会被杀掉的哦！”
听到这句话，林阙下意识又看一眼厉炅，然后直直和那双鲜红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看过来的厉炅歪了歪头。
“……”林阙说不出话来，厉炅都听到了，他现在恐怕是不上也不行了。
都已经被厉炅盯上，林阙只好挤出一个笑容，站起来，在厉炅的注视下一步步靠近。
他身后传来顾仕一句幽幽的，没头没脑的话语：“放心，黄毛，虽然你没解释，但我也没害你。”
顾仕早发现厉炅能听到，也知道林阙没提醒这件事，他是故意的。
林阙认清这个事实，忍不住叹了口气。
让他给厉炅出主意，简直要命！
眼看着自己逐渐靠近青铜椅，林阙仿佛已经看到厉炅忽然生气，随手把自己杀掉，然后丢下一句“你在教我做事？”的场景了。
他眼皮跳了跳——这怎么不算是前途无亮呢？